人最怕就是被對比，在黃世仁如此高超的工作能力之下，我這個慢吞吞的效率，更是被拖得頻頻分心，前邊看後麵忘。
既然無心工作，我幹脆也不再強求，放縱自己開起小差。
躲在電腦屏幕後，我端著玻璃杯，牙齒在杯口咯吱咯吱地咬著，兩隻眼睛悄咪咪地盯著對麵的男人看。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封寒北始終保持著這樣的效率，偶爾遇到卡殼的地方，他會保持著提筆的姿勢，蹙眉思索起來。
難怪他眉心常年有幾道淡淡的細紋，恐怕就是這麼皺出來的。
看著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有點恍惚。
男人的眉眼未曾改變，他背後的場景卻慢慢後退暈染，如同一滴墨水落入了清水中，一下子渾濁，升騰出了些許錯亂的畫麵。
時間從夜晚變成了傍晚，這裏也不再是非灰即黑的偌大書房，周圍鑽出了窸窸窣窣的翻書聲和腳步聲，夕陽的紅暈拉得老長老長。
它穿過了圖書館的菱形窗，調皮地鑽進了一行行書架中，讓一切變得那樣生氣勃勃，充滿了青春和油墨交雜的香氣。
我和封寒北，也是這樣麵對麵地坐在一張桌子前，他認真地看著書，我卻兩頰緋紅地偷看他，進行著人生中的第一場約會。
說來也好笑，當年被封寒北迷暈了眼後，我打定主意要去追求他。
好不容易，封寒北答應了見麵的請求，可是我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最後卻很蠢地約在了大學的圖書館裏。
就在這一場夕陽的落幕裏，我鼓足了勇氣，看清了封寒北的每一根發絲，每一根睫毛，乃至於他朝我看來的一眼一笑，都令我鐫刻心中，填上了名為愛人的名義。
原先，我本以為這是一場糟糕的開始；可是當我長大後，才恍然驚覺，這已經是封寒北給我最好的相逢。
回憶宛如一壇陳酒，僅僅是打開，便能夠讓人變得醺然。
當看到封寒北反手，在背後的書架上摸索什麼的時候，我的手腳徹底不受理智控製，站起身替他抽出了那本藍皮書。
沉甸甸的書壓在手掌裏，我才瞬間驚醒，而距離我極近的封寒北也停住了動作，抬眼看著我。
我們的手掌蓋在一起，分享著另一個人的體溫。
一下子抽回手，我快速地將書放在他麵前，吐字飛快，“對不起。”
“不用，你拿對了，”手指撩開了藍色的硬殼，封寒北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後話。
“每一次，都拿對了。”
漫不經心，卻一針見血，戳得我呼吸一停滯，帶著密密麻麻的針紮感覺。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變了質的氛圍中，三兩下收拾好了文件。
“我在這裏很礙事，還是去客廳吧。”
“等等。”
我在門前停住腳步。
“明天提前半小時下班，我去接你。”
“我能問問原因嗎。”
封寒北淡淡地張口，“明晚的晚宴，你來做我的女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