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江野訓練回來，我並沒有將白天的事情告訴他，隻是提醒，讓他沒事多在家裏呆呆，照看下家裏人。
他不停夾菜扒飯，含糊地說，“放心吧……我過兩天就閑了……”
滿嘴都滿滿的，他和隻鬆鼠似的，鼓著嘴咀嚼不停。最近體校裏訓練吃緊，這家夥吃得狼吞虎咽，還趕不上瘦下去的速度快。
“對了，今天我拿到成績了！”一擦嘴，江野從包裏抽出一張成績單，後麵還附著電大的錄取通知書。
放餐桌上一放，江大和尚搖頭晃腦，洋洋得意，“怎麼樣，大爺我是不是說到做到！”
“我怎麼看，你都是低分飄過呢？”
“喂喂，陳小荼，你不要掃興好不好！”
笑了笑，我沒有再打趣他，看他被江奶奶一通猛誇，俊臉笑嘻嘻的樣子，我的心情也輕快了很多。
這麼多天來，難得有了一個好消息。
這麼想著，我看到了壓在通知書下的單子，自然順手抽了出來。
視線自上而下地掃過，隨著通知書來的，是這兩年的學費和各種雜費。一行行列下來，最後總計，要交五千塊出頭。
一旁的江野安慰說，“放心吧，教練說了，隻要這次比賽遊進前三，獎金最低都是一萬，交完學費我還能帶你們搓一頓！”
說完，他又同陳夢靈嬉鬧去了，一貫的沒心沒肺。
我握著紙，心裏既覺得欣慰，又有點心疼。
他最近這麼玩命訓練，估計也離不開這個原因。
吃晚飯，我扶著葛爺回房，他突然喊了我一聲，讓我將門掩上。
隨後，他示意我在床邊坐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存折。
將它放到了床頭櫃上，葛爺說，“這些年，我零零散散還攢下來一點老底，你拿去給小江交個學費吧。”
我拒絕，“不用了，幾千塊錢不多，不需要您操心。”
“收下吧，這是我對他的一點心意……我這把老骨頭，都是他連夜的照顧，否則我早不知道爛在哪個旮遝裏了。”
他說的真心實意，態度堅決。
搖搖頭，我還是將存折推了回去，“您要是真想謝，就自己親自當麵講，不是好些？”
葛爺抿了抿幹瘦的雙頰，枯樹皮般的皮膚蠕縮了幾下。
“你也知道，小江……他總歸是接受不了我的。”
當初因為江奶奶說要改嫁，江野差點拿刀把自己肚子剖了。
過了這麼久，就算現在老爺子都住進來了，但是江野心裏，還是有個坎兒過不去。
“而且，不光是為了這事。我今天腆著老臉，還要求小陳你兩件事。”葛爺無比認真，沒有一點玩笑的樣子。
我也不自覺坐直，“您先說，我要是能幫，一定幫你。”
他躊躇了一會兒，複而開口，“這裏麵，攏共還留了兩萬塊錢。五千塊給小江，五千塊，當做你替我交的醫藥費，還有最近花在我身上的飯錢藥錢。”
“至於剩下的……你攏個整兒，替我送給我女兒吧。”
一邊說著，葛爺臉上多了幾絲愧疚。
“我欠你們和亞琴的太多，等這把老骨頭好了，再殺幾年豬，也一定還上……”
沉默地聽著，我沒有吭聲。
良久之後，我就問了一句。
“葛柳翠這麼對你，你還幫襯著她，我替您虧得慌。”
歎了口氣，葛爺搖搖頭，“這事兒，我不怪小翠……她生了個兒子，才十來歲就得了乙肝病，這些年她在外麵辛辛苦苦，都扔進了不見底的錢窟窿裏。”
我沒有插話。
但是腦子裏，自然而然地將葛柳翠和駱玲玉比較起來。
算算年紀，葛柳翠才四十出頭，而駱玲玉足足長她十幾歲，差了一輪都不止。
可是看起來呢，葛柳翠反倒像是人家的姐姐。滿臉都是汲汲營營的算計，矮胖的身材都累得佝僂。
那頭，葛爺又深深歎了口氣，“她要當個好媽媽，就做不了好閨女……我懂。”
“行了，您的話我心裏有數了，”站起身，我拿起了桌上的存折，“這件事我幫你辦妥，您就安心休養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輕輕拍著側睡的陳夢靈，手上有一下沒一下。
她睡得香甜，我卻睡意寥寥，還在想著那個助理的事情。
看駱玲玉那副口氣，想必是已經和兒子通過氣。老實說，看她對待封寒北的態度，就算他不同意，估計也不會影響到她的決定。
她把我安排在身邊，絕對不會是為了找個助手吧。
思來想去，我也不得其法，幹脆蒙眼睡下。
虱子多了不癢，以後的事情，等著以後再想吧。
——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個早，趁著家裏人都還沒有起來，打開準備出去。
哪曾想，我剛一邁出去步子，頭頂上瞬間吊下一個血腥呼啦的腦袋。兩隻瑩瑩發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驚得我差點腿軟摔倒，一下子倒靠在鐵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