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琅琅望著我,平凡的五官逐漸有點扭曲,緊咬牙根地糾正我的措辭,“不是討厭,是恨!我和你一樣——不,興許我比你還多,是日夜難忘的深仇大恨!”
看著她驟然大變的神情,就和被冰雹雪子砸過一樣陰沉。我隻得默默新開一罐啤酒,送到她麵前,讓她消消火再說。
仰頭猛喝了幾口,女孩兒雙頰鼓鼓,努力吞咽著,嘴唇上也染滿了亮晶晶的酒液。
她用手背一抹嘴巴,順便打了個酒嗝,“……嗝,陳荼,我記得你有個姐姐,對不對。之前在榮千的時候,我曾經見過她,很可愛。”
“……對,我的親姐姐,”我淡淡說,“我報仇,也是因為駱雪菲欠了我姐的債。”
捏著易拉罐,袁琅琅指尖無比大力,捏得指甲蓋泛出一陣陣的青白,“你說巧不巧,她也欠了我哥的一筆債……搞得我哥不男不女,不人不鬼,連命都沒了。”
我著實愣了愣,不明白她說的意思。
當她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相片給我看的時候,我的嘴巴都不自覺張大了。
指了指屏幕上笑容清甜的少女,我問,“這是你,還是……”
袁琅琅眼帶思念地看著相片上的少女,啟唇說,“不是我,我可沒有長得這麼好看。他是我的雙胞胎哥哥……雖然後來,他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男性。”
眨了眨眼,我重新定睛看著相片上的少女,很快就發現了一些可以佐證的細節。
雖然她綁著馬尾辮,一身格子製服裙,看上去青春活潑——可是她卻刻意用圍巾裹住了喉結,胸前也是一馬平川,過分平坦。
但是忽略這些小細節,誰也不會懷疑,這個女孩兒竟然會是個男兒身。
她的男性特征幾乎可以忽略,包括麵部輪廓,肩寬手長,幾乎都非常靠攏女性化。到了這種程度,已經不是純自然能形成的了。
許是看穿了我的猜測,袁琅琅很平靜地解釋,“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哥……他是個藥娘。”
聽到這個名稱,我捕捉到了她語氣裏的一絲苦澀,自己心裏也不由得生出淡淡的惋惜。
藥娘,單從這短短兩個字的稱呼上,就已經代表了一個注定無法逆轉的錯誤。
他們吃藥,正是因為他們非娘。
藥娘不是普通的性別錯亂者,他們反感、逃避、乃至厭惡自己的男性身體,渴望變成真正的女性。但是由於年齡或者重重原因,無法進行變性手術。
所以,很多藥娘會在青春期時——或者更年幼之前,選擇注射激素、大量服藥,來強迫身體停止發育男性特征,使得自己呈現出中性化的狀態。
我曾經在龔姐手下,見過幾個藥娘。他們個個年紀都非常小,有的是從十多歲就開始吃藥,身高也停留在嬌小的高度,纖弱得和真正的女孩兒一樣。
他們會給自己取一個女孩兒的名字,穿衣打扮都完全是個女孩兒樣,讓人不知不覺都沉入了那種模糊性別的美麗裏。
毫不誇張的說,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美麗。
宛如在絕壁上盛放出的狂花,美得燦爛而羞澀,哪怕下一秒就要墜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