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合時宜的美麗,有時候便是一種劇毒。
藥娘們所服用的藥物,堪稱是虎狼之藥,完全會毀掉他們的身體。虛弱,體力不支,並發抑鬱脆弱等重重情緒問題,無孔不入。
然而,如果一旦停止服用這些激素藥,身體又會立刻開始恢複發育,長出胡子,聲音變粗,一夜毛發變多。藥娘無法接受這樣逆性別的自己,就隻能一天不落下的吃藥。
違逆人之本性,大量攝入激素,自然就導致了一個注定難免的結局——他們的生命變得脆弱短暫,比同齡人所擁有的生命時間短暫太多。
其中,他們大部分人活不過四十歲,或者是由於身體出了問題,或者是由於藥物副作用的抑鬱症,匆匆結束了生命。
他們如同一隻早早破繭的蝴蝶,當度過了一場短暫的人間四季,便在揮動翅膀的倏忽間,在無聲無息中消沒。
想到這裏,我無聲地歎了口氣。再去聯想想袁琅琅剛剛的話——恐怕,她哥哥也未能逃脫這樣一個結局。
不過更讓我疑問的是……難不成她哥哥變成藥娘,還有駱雪菲的原因在裏麵?
我沒有主動去問,但是袁琅琅慣來聰明,很容易就知道我的想法。
大約是今晚放肆得過頭,又一同做了幾樁壞事,袁琅琅終於不再像從前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選擇打開心底最深層的秘密匣子,同我分享。
車外是來往著歸家的行人們,霓虹在眼前閃爍,它們倒映在袁琅琅的鏡片上,折射成一股孑然一身的寂寥遺光。
“我哥……他本來是個正常的男孩兒,他比我聰明,也比我優秀,性格溫溫柔柔的,動不動就會臉紅。所以我爸媽常說,我們倆是生錯了性別,明明他才該是妹妹,我該是個哥哥。”
說起故人的時候,人總是有種莫名的滄桑感,好似在虛空中淩越了時間,重新身置在那段過往之中。
她也是這樣,茫茫沒有焦點,輕輕慢慢地繼續說,“在他初三那年,他做了一件錯事……改變了他的一輩子。”
和所有的青春萌動一樣,男孩兒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
而不幸的是,那個女孩兒叫做……駱雪菲。
“當時駱雪菲交往了一個高年級的男友,他知道了這件事,氣勢洶洶糾集一堆體育部的兄弟,來找我哥算賬,要給他長長記性。”談到此時,袁琅琅眸中逐漸冰冷下來。
所謂的算賬,是一場戲弄和作踐的代名詞。
不是少年間的摩擦魯莽,而是強者對弱者的百般蹂躪,越欺辱越瘋狂。
中間更多的細節過程,袁琅琅並沒有說明白,但是從結局上看來,足夠人自己去往惡劣處盡情遐想。
一個月之後,她的哥哥退學了。他抗拒再去讀書,甚至開始厭惡自己的性別。
“我不當男人……我當不了!”
複述著這句話的同時,一滴眼淚也從袁琅琅的眼眶中掉落。它早已在泛紅的眼眶中打轉了許久,忍耐了許久,終於在此時,承載不住越來越多的濕潤,率先蹦了下來。
我抽出一張紙巾,遞到了她的掌心裏,“不想說……就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