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還在繼續。
我側著頭,一半是自己心裏窩火,一半是替封寒北委屈。
正如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那樣——他在封家、在駱玲玉手裏受過的苦,一點兒也不比我少。
我們兩人,受過的苦楚都是相當,才好叫做般配。
他被自己在世界上最親密的血親父母傷得體無完膚,然而沒有辦法,他仍舊對駱玲玉有著天然的寬容,一次次退讓著自己的底線。
就在我以為,這一次會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以示弱作為告終的結局。
須臾之後,封寒北卻說了一句令人驚訝的回答。
“母親,”男人正而重之地喊了一聲稱呼,聲音不自覺低了又低,“母親,駱雪菲的事情,沒得商量。她現在已經在阿根廷落地了,被我的人打昏帶過去的。”
沒等對麵回複,封寒北再度啟唇,他的話宛如一把鈍刀,不鋒利,卻充滿了霸道和致命。
“我不光不會將她召回來,從此之後,也不會讓她踏入漢城一步。如果以後沒有什麼事情,您也不必再聯係我,畢竟,您姓駱……我姓封。”
聽到這裏,我的脖子不自覺地轉了過去,呆呆地看著倚靠在牆邊的男人。
他,他在說什麼,不是我產生幻聽了吧?
從來言聽計從、聽之任之的封寒北,居然會突然長出逆鱗,反抗駱玲玉?!
對麵僅僅停塞了一秒鍾,在封寒北反手按下了免提鍵後,瞬間傳來了一道破音的顫音。
對麵的那位姓駱的貴夫人如何能夠接受,她再也控製不住一貫的優雅態度,聲調猛然拔高到極點,在安靜的房間裏無比刺耳。
“……封寒北,你這是什意思!”
難耐地閉著眼睛,封寒北嘴唇在幾不可察的顫抖著——即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將是他這一生對駱玲玉說過,最冷血、最無情的話。
“母親,你從沒有將我當過是您的兒子,但我不能忘了您是我的母親,”男人喑啞的聲音,宛如被裁紙刀一刀刀割碎過,破碎得令人心疼。
“但是……您能夠插手我人生的日子,隻到今天為止了。我的人生,我要自己過。”
對麵不停傳來重重的破碎聲,駱玲玉真是氣瘋了,竟然開始砸東西泄憤,“……怎麼,你是要和我斷絕關係,和那個叫陳荼的女人過一輩子麼?封寒北,我沒教過你忘恩負義,你卻一點良心也沒了!
好,好,你不必再喊我母親,我從此隻有雪菲一個孩子……你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去吧!”
嘟嘟,嘟嘟,電話裏已成盲音。
緊緊攥著床單,我不自覺坐起身,滿腔都是憤懣不平,和深深的無力。
什麼叫沒有良心,世界上哪個人沒有良心,也不會是封寒北。
他是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無論是出於同情還是愧疚,他都愛著他的母親。
為了彌補父親當年的彌天大錯,他甘心付出自己的一生,成為駱玲玉手下打磨的精美物品,成為最幹淨最優秀的炫耀品。
可是呢,封寒北又得到了什麼?他差點連一生都賠進去了。
即便如此,他還在喊了駱玲玉母親,她還要怎麼樣!
掛斷了電話,封寒北垂著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