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嗬一聲,人家姑娘壓根兒不搭理,待到手上的紙幣快燒到盡頭的時候,抄起桌上的一隻空玻璃杯,將紙幣和灰燼一齊扔了進去。
倒上涼水,攪拌攪拌,一把遞到路錦周麵前。
“你不是要錢嗎,來,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臭錢,大發善心給你燒幾張!你盡管吃,要是不夠就張口,我再給你燒一杯!”
刹那間,全場鴉雀無聲。
無聲之中,人們下巴脫臼、暗中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姑娘……真是猛!
盯著麵前泡著黑灰的玻璃杯,路錦周半晌無言,抬著那張布滿奶油和果醬的滑稽臉龐,一雙眼睛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氣到發昏的路母,她原本蠟黃的臉上瞬間湧上了幾道不正常的紅,嘴唇發烏。
“你真是沒教養,暴發戶就是暴發戶,骨子裏都是泥腿子,破落戶!”
“我是泥腿子破落戶,你們又是什麼玩意兒?哼,一家子窮光蛋,還裝什麼有錢人!搞搞清楚,是你甘心情願送兒子來入贅,那就是送到我家養的一隻狗!”
女人連珠炮般懟著,毫不喘氣,“對了,現在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隻狗我可看不上,讓他滾回糞坑裏,老老實實吃食去吧!”
一番毫無遮掩的破口大罵,惹得路母雙眼瞪大,呼吸聲越來越粗糲,赫赫好似破風箱一樣呼呼作響,隨時都有嘎巴抽過去的可能。
眼看著豹紋女蹬著細高跟,宛如鬥勝母雞般雄赳赳離開,一場精彩紛呈的直播戲碼,就此落下了帷幕。
徒留下路家母子倆留在原地,品味著無數雙射來的打探眼光。
直播結束了,人們的八卦心倒還正在興頭上,捂著嘴湊到同伴邊,說著自以為隱蔽的悄悄話。
從他們的嬉笑間,指縫間,露出了些許相關字眼,無非是“屌絲”“奇葩”“組團騙婚,全家車禍”之類的話。
無一人同情,徒留滿世界嘲笑。
路母是個何等心高氣傲的人,出門隻在咖啡館裏喝現磨咖啡,破產了也依舊氣度富貴,一以貫之地扮演著闊太太的架子。
直到今日,以如此難堪的方式,她為自己編織的、自欺欺人的幻象,徹底被狠狠撕碎,最看重的臉麵生生被撕扯下來,踩在了對方的腳底下。
捂住臉,她又羞又氣,哽咽著哭出聲來。
而路錦周隻是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如同置身事外——如果他的指尖沒有顫抖,沒有暴露他並不平靜的內心的話。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心裏說不上痛快或者幸災樂禍;想了想,還是扭頭看向了咖啡廳的落地窗外。
落地窗很明亮,很寬大,上麵還貼著聖誕節的裝飾貼紙,沒有來得及清理掉。
紅色的聖誕鈴鐺,綠色的聖誕樹鬱鬱蔥蔥,兩隻麋鹿拉著雪橇,載著滿車的蝴蝶結禮物。
而在一片歡喜的倒影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纖弱安靜的身影。
林曼可站在滿街的繁華之外,靜靜地看著裏麵……眼神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