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又見老九(2 / 2)

“老二,怎麼了?”大副把我從人孔門裏拉了出來。

我把麵罩拉了下來,像條狗一樣趴在甲板上,一邊咳嗽著,一邊哇哇的嘔吐著。

“二副,底下怎麼樣了?”船長在旁邊跺著腳,急的像條瘋狗。

“船長,都死了!底下人都死了!”我手不停的抖著,連煙都掏不出來,機頭趕忙把自己燃著的煙塞到我嘴裏,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機艙裏搬來了巨型的鼓風機,往壓載艙裏吹著氣,船長拒絕了安全繩,戴了一個防毒麵罩,下去看了一下,一臉凝重的爬了上來。

“大副,給右舷壓載艙壓滿水,把左舷的排空,讓船往右偏幾度,給左舷的破洞露出來,找人把他們5個弄上來,然後把洞堵上。”船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徑直朝生活區走去。

水頭他們的屍體,不,是他們的屍塊被機艙的卡帶拿鐵鍁鏟裝在了裝屍體的黑袋子裏,因為大家都碎了,所以已經分不清誰是誰,隻能一個袋子裏裝兩條腿,兩隻胳膊,一個頭,然後把屍塊放在冷庫裏。

聽卡帶講,裝屍體的時候還有一隻手裏拿著打火機。

大難未死的那個卡帶精神已經恢複正常,他告訴大副說他刷完漆第一個爬到人孔門還沒有上來,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卡帶巴結水頭說,頭,抽一支,然後聽到打火機“啪”的一聲,緊接著就炸了,巨大的氣浪把他從人孔吹了出來。

“劉經理,壓載艙炸了,幾個水手出事兒了!”我推開駕駛台的門,聽到船長正在給公司打電話。

那邊估計在問有沒有傷亡。

“有,甲板水手全沒了。”船長倒還有些冷靜。

“劉經理,我們該怎麼辦?”船長又問道。

“老二,改航線,回船廠。”船長掛了電話。

“船長,去哪裏?”我沒有聽清船長說的什麼。

“回馬尼拉,我們登船的船廠。”船長坐在引水椅子上,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

船長一個下午抱著摔斷的神像,喃喃自語著,什麼佛啊道啊,天主啊,一切都是浮雲,用老九的話說,耶穌還他媽抽煙呢,連煙都戒不掉,怎麼拯救人類。

我有些傷感,每次經過冷庫,總能想起角落裏的五個停屍袋,水頭偷了一輩子的墓碑,這次終於擁有自己的墓碑了,我猶豫著是不是該把那個十字架給水頭托運回去。

三個水手,一個水頭,一個卡帶,甲板部在1個小時的時間裏損失了一半的人員,我們在錨地拋錨的時候,船頭都站滿了機艙的人員。

船長大副還有大難不死的實習生說什麼也不幹了,都給公司遞交了辭職報告,三副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也有些猶豫是不是要申請回家,第一次開航碰到這麼大的事兒,往後不知道還有什麼在等著我們。

在錨地待了一個星期,全船人的心情都很壓抑,船長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有的時候一整天都不吃一頓飯,我忽然不知道該去找誰說說話,活蹦亂跳的水頭突然就成肉塊了,我一時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一星期之後,海神6號像是變成了菜市場,代理,警察,海關,衛檢,還有海神公司的領導,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坐著直升飛機過來,船長跟大副還有我被叫去做了好幾次筆錄,5個人的屍體也做了防腐處理,屍檢這一步已經省掉了,都炸沒了,5人的家屬也已經到了馬尼拉,準備見屍體最後一麵。

船長的頭發在一周的時間裏幾乎全白了,幸好掛的巴拿馬的船旗,要是稍微發達點的國家的船旗,出這麼大事故,早以故意殺人罪提起公訴了。

海神6在辦完一切手續之後,準備重新駛回繼承時候的船廠碼頭,剛進入航道,我在望遠鏡裏就看到碼頭邊上的家屬們悲傷的跪在地上,被人架著胳膊,靠碼頭的時候,我在船尾收著尾纜,原本跟隨我的兩個水手已經西去,船尾帶纜的已經變成了大廚跟劉洋,遠遠的就聽到一片哭聲,跟絞纜機液壓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無限的淒涼。

船上活著的人把印有屍體名字的裝屍袋抬到碼頭上,家屬們像瘋了一般的撲了過來,原本熟悉的人如今陰陽相隔著,他們大聲哭喊著,叫著死去人的名字,我一陣心酸,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嫩媽,怎麼弄成這樣了。”我在人群裏聽到了老九的聲音。

我擦了一下眼睛,看到老九提著行李,也是一臉的悲傷。

“九哥!”我跑了過去,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我拉住老九的手,眼淚又嘩嘩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