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子夜殺局
燈影綽綽,床上的女子翻了第四百八十一個身,突然睜眼,“清蕭。”
書桌邊的人影一頓,轉身看她,笑道,“醒了?有心事麼,看你總是翻身。”
君無厭起身,征了一瞬,突然急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付清蕭一愣,道,“一日兩夜。怎麼了?”
君無厭眼一凝,“還有多久到子夜?”
“半個時辰。”他話音還未落,床上女子掀開薄褥,道,“清蕭,閉上眼。”
她身上衣物齊全,付清蕭隻是替她蓋上薄褥,不知“閉眼”一說何解,但仍然閉上了眼。
隻覺得一陣風刮過。遲遲沒有人聲。
他終於睜開了眼。床上人已經不見了。
桌上白紙上墨跡未幹,兩個大字龍飛鳳舞。
“等我。”
黑金長袍在風中飛揚,君無厭向著涪葭山脈的荒林掠去,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風清傳來的消息隻有短短一行,【顧無爭的下落,涪葭荒林,六月十九,子夜】。
但她不得不去。【玉書顧無爭】,天殊十一無之一,失蹤數年,菡蕪院之中於她而言,詩書之友,意義匪淺。
荒林地勢平坦,偶爾有一兩聲淒厲的鳥叫。說是荒林,僅僅是指人跡罕至,事實上樹木蓊鬱,並不荒涼。
君無厭停在荒林前的空地上,地上還堆積有陳年的黃葉,腐爛的味道在夏風裏緩緩蒸騰。放眼望去,黢黑的樹幹密密麻麻,灰藍的夜色填充其間,月亮退下雲層,充滿了雲雨欲來的壓抑。
“啪”,踩斷枝條的聲音響起。君無厭凝神看去,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裏的瘦長身影走了出來,整個人帶著陰森腐朽的味道。
“千神大人……請跟我來……”那人的聲音像是悶在水裏發出,稱呼“千神大人”時帶著隱約的譏嘲。
他說完轉身向林子裏走。似乎也不在意君無厭是否跟來。
君無厭略一遲疑,跟在他身後一丈的距離向林子裏走。光線越來越暗淡,前方人影時隱時現。
“啪”,身後突然出現踩斷枝條的聲音,君無厭猛然轉身,卻空無一人,待她皺眉轉回來的時候,腳步停住了。
前方同樣空無一人。黑袍人,不見了。
她唇角勾起冷笑。戲肉來了。
“唰唰……”四麵八方的人影飛速掠來,從各個方向將她包圍,一模一樣的黑衣,臉上帶著幽藍色的麵具,若不細看,像是三十六團幽幽的鬼火,在空中漂浮。
竟然打算光明正大的圍殺。
三十六人齊齊撲上,每人手中同時出現一把幽藍色的長劍,一看就淬過劇毒,她甚至有一種感覺,那些人臉上的麵具同樣淬的是毒。
三十六道光影破空而來,自上而下,帶著凶猛精準的力道,密不透風,當中黑金色的人影,突然從袖中拔出兩把月牙形的彎刀,交叉成十字,發力一撕,三十六道光影在空中僵持片刻,翻卷退後。
還不等第二波攻擊,君無厭擲出右手彎刀,回旋一圈,發出金石碰撞的聲音,其後左手彎刀無聲無息,收割血肉,再回到她手上時,四周已無站立的人影。
君無厭眉頭不鬆反皺,太輕鬆了……輕鬆的讓她覺得,這些人是來送死的……
“唰唰……”不等她想出結果,地上原本發光的麵具和長劍光影詭異的熄滅了,四麵八方飛速掠來,竟又是一模一樣的三十六團鬼火黑衣人,同樣的麵具,同樣的長劍光影。
方才的一幕迅速重演,在君無厭放倒第二波黑衣人的時候,光影乍滅,四周又傳來同樣的“唰唰”聲,同樣的麵具,同樣的方位,同樣的三十六人!
她的眉頭漸漸擰起,除了消耗的微豪真氣在緩緩恢複,一切就像,時光倒流!
彎刀出手更加淩厲,風聲割裂,鮮血噴向不知名的深處,借著鬼火人的光影,君無厭分神看向地麵,噴濺的鮮血居然一落地就……消失了!
君無厭的月牙彎刀剛剛回到手上,所有光線刹那熄滅。那三十六個已死的鬼火黑衣人迅速地又出現了!
“唰唰”聲像是複活的節奏,無論她以什麼方式什麼角度出手,在滅殺所有人的下一瞬,之前三十六人都會重新完好的撲向她!
第五次,第六次,第九次,第十一次……
可怕的不僅如此,這三十六個幽藍色的不滅鬼火黑衣人似乎實力在隨著一次次的被瞬殺的過程中迅速強大,五十多息的時間裏,本來君無厭一指之力就可瞬殺的三十六人漸漸需要她動用三指,六指,九指,一成,三成……
君無厭的真氣不可能瞬間回複圓滿,然而鬼火們的生命似乎無窮無盡!
涪葭山脈山腳上方數丈處被人新鑿開一方平台,從其上俯瞰,下方動靜一覽無遺,盡管在密林中有枝葉遮擋,跳躍循環無止無息的三十六對幽藍光影還是能被視線輕易捕捉到。
七個人影三三兩兩站在一起,隱隱像是三個陣營。
兩人著黑袍,其中一個分明就是之前腐朽陰森的男人,兩人著紫袍,三人著灰袍。全都隱在袍子裏,看不清身形。分隔的意味很明顯,隻不過此刻都懷著同一個目的而來。
“這個君無厭……究竟有多強……一百多息了,幽火們已經包圍他二十多次了……居然還是能接下……”其中一個灰袍人喃喃開口,聽聲音像是年輕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