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冬兒這麼一說,莫語還真有點緊張,怎麼說那也是她的夫君啊。
在箱子裏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一身能見客的衣裳來,月白的緞襖,墨綠的羅裙,這身衣裳還是二弟成婚時,婆婆請人給她做得見客的衣裳,平時沒什麼機會穿,今天到派上了用場。
對著銅鏡細細梳好發髻,女為悅己者容,婦容也是七出之一,要特別注意。
因為不常出門——事實上一年也就出去那麼三四趟,與弟媳的舉人夫人身份不同,她這邊除了娘家人也沒什麼客人,所以嫌少打扮,也就沒什麼胭脂水粉之類的奢侈品,所以梳好穿好之後,下麵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會兒若去弟媳那兒借,似乎又有點說不過去,瞧瞧眉毛還算過得去,隻點了些胭脂在唇上,不會太素淡,更不會過於招搖。
等人是件痛苦事,尤其不知歸期的人。
婆婆見子心切,所以她也不得不跟在一邊陪站,可直等到她那件緞襖凍透,渾身涼徹底都不見她那夫君大人的身影。
太陽快落山時,終於聽到了馬蹄聲——這小鄉小鎮的,沒幾個能騎馬的人,所以聲音聽起來很突兀。
順著馬蹄聲望過去——
一匹黑馬,一襲青袍,一身風雪。
這是個溫和的男人,因為他的笑容很有溫度,這是莫語的第一感觸,並為此感到欣慰,至少她的夫君大人不是那種凶神惡煞的武夫,可見未來遭打的可能應該不大。
噠噠的馬蹄聲引來了鄉鄰的矚目,不管認不認識,熟不熟悉,都要過來打一聲招呼,十年衛戍,轉戰南北,能回來不容易,且這李家長子是參加過“宏通之戰”的,那場戰役曾讓舉國歡慶,在這小小的七番鎮上,他算得上英雄了,英雄這東西很少見,所以新鮮,且傳奇——太過普通的人總會給自己製造些神來敬仰,因為他們沒機會經曆。
與眾鄉鄰寒暄之後,李政然終於來到了母親跟前。當著眾人的麵,他撩開袍子,與母親行一個跪拜大禮,身為長子卻不能侍孝堂下,這是不孝。
李吳氏早已淚流滿麵,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在外麵受苦受難這麼多年,她怎能不心疼?尤其他還是為了弟弟們,本來已經選進鄉試的他卻主動從軍,為的就是讓弟弟們免於服役,“快起來吧。”
李政然行過三次禮之後方才起身,一旁的鄉鄰們紛紛點頭,這李家長子果然是個知書懂禮的,李老夫人真是好命,三個兒子都這麼出息且懂事。
莫語不知自己該不該上前,雖是夫妻,他們卻也隻有一麵之緣。但這種時候,她沒有表示似乎也說不過去,在捕捉到丈夫不經意的視線後,趁機微微福身,算是見過了。
李政然的視線在妻子的身上停駐,他當然知道她是誰,三年前父親病故,回鄉奔喪時,母親急著在百日之內給他娶了親,他到沒什麼意見,成家立業本就是男人的責任。當時有三家女子可選,而他選了莫家的女兒,不為別的,主要是知道她是獵戶的女兒,想來應該是個健康能幹的女子,他對女人沒什麼要求,而且自己的軍旅生涯也給不了人家什麼好的生活,還是娶個健康能幹的妻子比較適合他,雖然母親不是太願意,不過以他們家當時的情形,也沒辦法找到更好的。誰知花燭夜卻發現新婚妻子是個小娃娃,如果當時不是對娶妻太不上心,他定會發現這莫家女子原來隻有十四歲,所以新婚之夜,他和衣在床邊坐了一夜,而他的妻子卻嚇得蒙了一夜的被子。兩人都不太清楚彼此長得是方是圓,但他就是知道這個站在母親身旁向他行禮的女子是他的妻子,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本以為會是個壯實健康的,卻想不到是這般的……小家碧玉——這是他對她的評價。
吳氏自然是注意到了兒子的眼神,回頭看一眼長媳,這丫頭長得到是很好,可除了這一點,其他都……唉,若非當年家裏情況不好,她怎會讓政然如此委屈?
“大哥。”
“大哥。”
叫前一句的是李家小妹欣樂,後一句則是李家的二媳婦趙絮嫣——如今李家最實質的掌家媳婦,她娘家的財力對李家的助益相當大,所以相應的,她在李家的地位也非同一般,連吳氏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
李家的男人都很文質,容貌也很好,不管是政亦還是政昔,都是一副卓然的書生模樣,到是這位大哥有點不同,也許是軍旅生活的磨礪,他比兩個弟弟黑一點,壯一點,陽剛之外還殘餘著幾分文氣,看起來……很讓人羨慕——羨慕這小嫂子。
李政然拍一拍小妹的頭,小丫頭長大了,上次回來還是個孩子,現在可是個大姑娘了。
在拍小妹的同時,也順便向趙旭嫣點頭道了聲“弟妹”——因為她剛與欣樂一同出來,而且從穿著和表情就可以看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