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的心情很好,因為丈夫對自己的照顧,一時得意,便想坐起身去接女兒——今天初一,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在自己屋裏過年了。
“把她抱出去!”李政然對妹妹欣樂如此道。
“剛才一直哭呢,會不會是餓了?”李欣樂自覺這話沒什麼瑕疵,卻招來了兄長的不悅。
“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帶孩子!”語氣不甚良善。
她是孩子的娘,不該她帶孩子,還要讓誰來?!
——李欣樂滿腹委屈,吳氏也終於覺察到了兒子的不悅,隻是不明白他的不悅來自何處。他可是鮮少生氣的呀!
莫語有點錯愕,她也沒想到他會表現出不高興來,雖然心裏有些明白他為何不高興,但這會兒可不是她驕傲的時候,丈夫為了她與婆婆不合可不是什麼好事,從長遠相處來說,這隻會增加她與婆婆之間的嫌隙——婆婆畢竟是丈夫的親娘,再怎麼生氣、爭吵,他們畢竟是血親,絕不會就此中斷關係,所以當丈夫與婆婆出現矛盾時,表麵上她還是該站在婆婆這邊的,於是出口輕聲指責丈夫:“你說什麼呢——”
李政然仔細看莫語一下,“明天不回甲山了!”口氣像是在報複她的指責。
憑什麼?莫語詫異,又不是她惹得他!“我要回去。”並不是存心反抗,隻是潛意識流露。
“身體不中用,就少做些力不能及的事,害了自己還會麻煩別人。”
“我什麼時候麻煩別人了?”她從沒故意給人製造過麻煩,這一點他可要說明白。
李政然第一次這麼不通情理,道:“不行就是不行!你好好躺著睡覺去吧!”
真霸道,莫語的雙眸眨也不眨地盯住他——既生氣,又委屈。
這是他們夫妻頭一次言語相向,即使沒有太過火的言語衝突,但對他們倆來說,這已經很了不得了。
吳氏在詫異兒子的脾氣之後,也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在給自己媳婦打抱不平呢,嫌最近累得隻有他媳婦一個,是怪她不公了吧?
也是,忙來忙去都是大兒媳的事,兩個小的也確實沒幫什麼忙,可此時她又什麼都不好說,隻能心領神會,靜靜地帶走女兒和孫女——
唉,當年她勞累的時候,怎麼沒人替她撐腰呢?
吳氏一走,莫語就把自己蒙進被子裏,她知道他不是在跟她吵架,隻是想把一些意思傳達給婆婆,可這畢竟是她頭一次見識他嚴肅、冷峻的麵孔,心驚之餘也有些失落,就像知道神仙的背麵是魔鬼的一樣。
“你這個樣子,明天肯定不能回去。”李政然坐到床沿,語氣和順,他以為她是為不能回娘家而難過。
“嗯。”她在被子底下答應。
“以後身體不舒服馬上跟我說。”
“嗯。”
“不是所有家事都要你來做,力所能及就好,不要勉強,母親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隻是一旦你做慣了,以後便都是你的事。”
“嗯。”
答應地很順當,可就是不出來。
“我剛才不是在跟你吵架。”跟她解釋剛才的怒氣。
“嗯。”
“所以你不用躲著我。”
“……”她沒躲他,就是……暫時不想看見他的那張嚴肅的臉。
寂靜了好半天後,她以為他走了,悄悄拉下被角,露出眼眸……他卻還在。
視線相觸之際,他又恢複了一直以來的溫和,就像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一樣——這人變臉的速度真快。
“我去後麵看看大夫可來了。”他起身。
莫語在被子裏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兀自思考他們這算是吵架麼?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為她好,而她呢?到底哪裏出了錯,會讓她忌憚他?
大夫來後,給莫語試了脈,開了方子——所謂醫者父母心,盡管自己也要過年,不過誰讓今天有病人呢。
李政然特地讓環兒給了雙倍診金。
大夫和環兒一走,屋裏隻剩下小夫妻兩人,李政然遞過一杯剛衝好的熱茶給她焐手,隨即坐到床榻對麵的長凳上,雙肘撐著雙膝,眼睛沒看她,而是看著床腳某處,像是在想什麼事。
莫語捧著茶杯,倚在枕頭上看著窗戶——不曾有過爭吵經驗,所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打破寧靜。
“我剛進軍營時十五歲——”李政然莫名其妙地找了這麼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