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然帶王虎去了趟江北,回來時,帶了好些個魚肉米麵,把全家人都給樂歪了,老大就是老大,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政然呐,這麼多東西得花不少錢吧?”吳氏一邊圍著小山似的糧食轉圈,一邊嘖嘖讚歎。
王虎替大舅子答:“一個銅板都沒用上。”
李政然推開他的後腦勺,這家夥說謊真不打草稿,“這些東西可不止一點點錢,我在魏軍的功賞、俸祿都在裏麵了。”
全家人驚歎,這麼貴啊?為了吃口肉值得嗎?
王虎嗟歎:“朝廷有規定,自魏軍中退下來的,無論軍官還是士兵,封賞和俸祿一律全部上繳,等事後再統一發放。”媽的,意思就是拚了半天命,錢都不是自己的。
聽了這話後,一家人開始議論紛紛,暗叱朝廷做得太過分。
“錢不錢的是小事,人回來就行。”吳氏安撫長子。
李政然並在乎那幾千兩銀子,比起那些回不來的人,他已經足夠幸運了。
“今天做頓好吃的!”吳氏讓兒媳和女兒到廚房去——
一家人忙著搬糧食,吳氏趁機拉了長子進屋聊天,昨晚人多,好多話不方便說。
“你回來就好了,家裏也有了盼頭,你都不知道娘這半年是怎麼過來的——”想起這半年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你媳婦倒也挺守規矩。”跟隔壁周家的那個比起來,到是相當安分的,“你的陣亡書一下來,就有人來打聽她回不回頭。”一半是因為兒媳,另一半是為了政然留下來的家底,“她做得我還算滿意。”也不是沒有過擔心的,畢竟兒媳還年輕,擔心她守不下去,好在兒子現在回來了,她這顆心也總算放了下來,“此外——政然啊,娘年紀大了,你走得這兩年,我這身體也越發不行了,總不能客死在異鄉啊,怎麼說也得回家去,你爹還在那兒呢。”
李政然聽罷沉默片刻,點頭,“我已經請北上的同袍打聽消息,若是家裏那邊安定了,咱們就動身回去。”
“好。”隻要大兒子心裏惦記著這事,她也就心安了。
隔日一大早,李政然帶了好些吃的來到隔壁拜望周家老夫人,結果鬧的老太太哭了一個上午——人家的兒子回來了,她的兒子連屍首都不知在哪兒呀……
聽著隔壁老太太嗚嗚的哭聲,正聊天的李家女人互看一眼。
“說起來周老夫人也真夠可憐的,就一個兒子,還沒了。”吳氏歎口氣,撚線引針,卻因老花眼而不得不把針線交給身旁的閨女。
李欣樂接過母親的針線,仔細引好後遞還給她,“誰說不是呢,也不知老太太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
趙絮嫣正趴在桌子上描婆婆的花樣兒,打算給丈夫做幾雙鞋墊,“照說她要是想得開,就幹脆放手讓兒媳把二郎招過去,起碼家裏還算有個男人啊,大嫂——這雀兒用什麼顏色好看?”
莫語放下丈夫的衣服,歪頭看過去,“淺綠的應該好一些。”
“他大嫂,政然有沒有說他那退役文書什麼時候下來?”吳氏現在就惦記這事,兒子的退役文書一天拿不到,她就跟著擔心一天。
“他說挺麻煩的,之前白少將軍把他們那批人轉進了魏軍,文書要通過好幾處才能批下來,不過他已經知會營裏,讓他們到時直接送到七番鎮去。”
“這麼說,咱們可以回家啦?!”趙絮嫣、錢詩詩異口同聲。
“他沒說,不過我估計差不多了吧,老虎不是聽說北邊都安生了嘛。”莫語阻止女兒繼續折騰她的針線簍,小丫頭剛開始學女紅,總把她的布料剪得七零八落的。
“要是真能回去就好了,也不知我爹我娘他們怎麼樣了。”趙絮嫣嘟嘴。
她這一句話惹得另外兩個媳婦也黯然神傷,誰都有娘家,好幾年了,也不知道家裏人可還活著……
“娘,你脖子破了。”喬喬一句話乍然把剛營造出來的悲傷氣氛化去。
這幾天莫語一直都很注意,就怕讓人看到身上的奇怪淤痕,誰知卻被自己的閨女給賣了,忍不住暗中捏一把女兒,這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女都悶笑了起來,包括吳氏在內。
莫語的臉燙得足可以煎蛋,心中默念真是丟人!
趙絮嫣最是不知羞,特地伸頭過來看一眼,“呦——還真是傷得不輕。”被莫語推開,“大哥到底是大將軍,就是不一樣。”這次換吳氏伸手指一下二兒媳,就屬老二家的最口無遮攔。
趙絮嫣也覺得自己的話好笑,嗬嗬大笑了起來,連帶其他人也都跟著大笑出聲。
莫語拿手上的線圈扔一下趙絮嫣,這張該撕的嘴,越發沒遮攔了。
像是應和女人們的笑一樣,門外棗樹上不知何時落了隻花喜鵲兒,正東張西望的喳喳叫著。
從喜鵲的眼睛望進門裏,李家女人正坐成圈兒捧腹大笑。
這家的女人真是越來越沒書香門第的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