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有人想買我家捕獵用的毒藥。鬼才賣給他們咧!平日裏橫行霸道的,買去……”
還待要說,幾個獠人擠眉弄眼使眼色,大家紛紛住了嘴。
謝慕藺哈哈幹笑,轉了話頭:“阿梟你要買什麼布?我娘織的布那可是市麵上買不著的上等貨色。拿到姑娘家裏去,她肯定要死要活跟你跑了。”
阿梟一聽,眼睛亮起來,又暗下去:“真有你說的那麼好,你娘如何不去集市上賣布?你這身穿的,還不如我呢!”
謝慕藺一身粗麻窄袖衣裳,而人群裏有的獠人還穿得起布衣細麻。
謝慕藺垂了眼眸,黯然道:“唉,說來話長。我家祖上也曾闊綽過,現在破落了。我娘是大家閨秀,不會到市上去拋頭露麵的。莫說織布,就是刻絲織錦,我娘都不在話下,刺繡也是絕活兒。”
阿梟不滿地皺起眉頭:“以前也沒聽你說起過。定是這會兒又想逗我,尋我開心。”
“你等著!”謝慕藺站起身,一撩葦席門簾,走進屋去。
內室。
木地板擦得一塵不染,幾樣家具簡單陳設,屋裏收拾得一絲不亂。雖是清貧,卻井井有條。
謝慕藺跪坐在塌前央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阿婆,將那身衣服拿出來吧!要緊用的!”
先前不斷咳嗽的老頭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中,瘦巴巴的一臉皺紋不悅地耷拉著:“那身衣服是你出嫁用的,怎可以輕易拿給這等下作獠人換什麼雉媒!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方才我三番兩次提醒你保持距離、注意身份,你也充耳不聞!”
謝慕藺垂著頭,憂心忡忡:“現在還提什麼嫁人的事。咱們都大半年沒有見到我爹了。錢送得不少,可牢頭們都不通融。呂大人不鬆口,就是送空了錢財,這些牢頭都不會讓咱們見他的。我還是親自去求呂大人。”
婦人沉沉歎了一口氣:“你小姑娘家家,去找什麼呂大人!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出了事我們如何向老爺交待!唉!”
謝慕藺將頭歪在婦人懷裏,尋思一刻,下了決定:“不論如何,還是得試試。我就怕我爹在裏麵已經受不住,有個三長兩短的……”說著,眼圈就紅了。
婦人試探地看著老頭:“阿成,就讓小姐試試吧?”
謝成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咱們在交州等了八年,也沒等來大赦的聖旨。這麼等下去,也不知何時是個頭。我就擔心老爺在裏麵受苦,牢裏的飯不好……睡得也不好。上回看到老爺,他起了一身疹子,撓得渾身沒一塊好皮,也不知道好了沒……”謝婆一邊說一邊拭淚。
謝成勾下頭,手肘撐在扶手上,用袖子擋住滿臉老淚,極力試圖掩飾哽咽之聲:“給她吧。我們陪小姐一起去找呂大人。”
越羅蜀錦金粟尺,象慶玉手亂殷紅。萬草千花動凝碧,一端香綺紫氛氳。
謝慕藺纖纖素手一寸寸展開那襲瑰麗嫁袍,一群獠人登時覺得眼前流光溢彩,活色生香,震得說不出話來。久久無人開腔。
“可可可以摸摸摸一下麼?”阿梟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謝慕藺垂眸,點了點頭。
黝黑的手貪戀地撫上她珍貴的嫁衣,心中似有什麼東西被玷汙。但有些不舍終將舍棄,別無他法。
“承漢的東西果然不一般。難怪……”
“我娘那布要能織成這樣,她死都瞑目了。”
“這得多少錢?”
一群人七嘴八舌。
謝慕藺伸出一根手指。
“十兩?”阿梟大著膽子,把數目往高了說。
“十兩金能買上麵一根絲。”謝慕藺忍住心中複雜情緒,笑道。
“阿藺,你別唬我!”阿梟的手觸電一般縮了回來,眼神裏都是割舍不斷的貪戀,“今兒才算開了眼,可這麼貴,我如何買得起。你又尋我開心。”阿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眼睛黏在嫁袍上,無比失落。
“不要錢。拿你那隻雉媒換就成了。”謝慕藺笑意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