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一進門,一隻手扶著門框,彎下腰,另一隻手去換拖鞋,就聽他說:“咱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
“我有人了!”
“離婚?離婚?開什麼玩笑!”她一邊將脖子上那條火紅的紅絲巾解下,一邊看著他笑著說。
“不,是真的!”他一臉嚴肅,顯然不容置疑。
“你——”她愣愣地看著他,仿佛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天外來客。粉紅色燈光下的他是那麼年輕、帥氣、瀟灑,甚至有幾分詭詐。結婚10多年來,這可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
時間像停止腳步,連空氣都凝固了。
幾秒鍾之後,她的臉色變了,原本白嫩細膩的臉頓時紅得像西紅柿,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兩乳像兩條小船在漲潮的大海上一起一伏。
他預感到暴風雨就要來了。他得意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爆發。可是,他失望了。因為他看到的是對麵那張臉正漸漸由紅變白。
“好——吧。”她平靜地說,好像剛才的一幕與她無任何關係。
“哈哈哈,你真的當真了?我是開玩笑的!”他哈哈笑著,快步走向前,兩手捧起那張白嫩如雞蛋清的臉,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柔柔地說:“親愛的,逗你玩呢。”
她將頭用力扭到一邊。像往常一樣徑直走進臥室,輕輕關上了門,一頭紮進那床鴛鴦戲水的被子裏。淚水頓時流成了小河。好友兩天前說過的話又回響在耳邊:你可要注意了,聽說你老公,噢,聽說劉科長最近跟一個女人打得火熱。當時她很生氣,不是氣他,是氣女友汙蔑自己的丈夫。一氣之下,一連幾天她都不理她。
對丈夫她是一百個放心。丈夫沒有理由不讓她放心。她想起那年,自己不顧父母的反對和斷絕父女關係的忠告,毅然決然地嫁給了窮困潦倒的他。事實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這些年,丈夫不但很愛她,而且工作很勤奮,短短十多年時間,就從一個普通職員一部不提拔為科員、副科長,直到不久前提拔為科長。單位裏女伴們常常背後說:人家小某某真有福氣,嫁了個這麼好的老公。每當聽到這樣的話,自己心裏比吃了蜜還甜。是他讓自己嚐到了做女人的幸福和滿足。
她本來不是多疑的坯子,對女友的話她一點也不相信。可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很在意,甚至言聽計從。今天他的話太出乎自己的意料。說什麼開玩笑?自己不好開玩笑他明明是知道的。開玩笑,胡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他說的那句“我有了人了”“咱們離了吧”。
她要抓住女友和丈夫說的那個女人,她要撕破這個女人的臉。從這天起,她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她整天跟在丈夫身後,偷窺丈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終於他發現了她的行蹤。他一次次解釋,她都置若罔聞。現在他說什麼她都不信了。她開始和他鬧。他忍無可忍。家庭內戰由此拉開,並且一天天升級。
半年後,心力俱疲的她和他終於走進了民政局的大門——他們離婚了。
他沒有再娶。她也沒有再嫁。就這麼過了幾十年。
在一個落日的黃昏,她和他在公園裏相遇了。她老了。他也老了。
“你——!”
“你——!”
“你還好嗎?”
“哎!”
“你還好嗎?”
“哎!”
“你知道嗎?那是我平生對你開的第一個玩笑,也是我這一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
“我也知道,你的確是開玩笑,還有,女友說的也是玩笑,可是被人怎麼開這種玩笑都行,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你跟我開這種玩笑的啊。”
她說完,蹣跚著走了。
他呆呆地望著她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擦了把淚,緩緩轉過身,蹣跚著,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這時,天,突地暗下來。遠處,一大片烏雲正慢慢地聚攏過來……廣場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亮了,一對對戀人正手拉著手朝廣場中央的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