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政教這幾天心裏很煩躁,走著坐著不安。這種感覺自一個月之前內退回家時就有了,隻是近些日子越來越厲害。
老政教姓李,是我們學校的政教主任,在這個崗位上幹了將近30年,是全縣年齡最大的政教主任,我們都稱他老政教。每當我們這麼稱呼他時他滿臉笑成一朵花。教育局分管領導稱他是學生管理小專家。我們也這麼稱呼他,他這時一雙大手擺得像賽跑時大象的耳朵,嘴裏更是一疊聲地說著:豈敢豈敢,別折煞我了。
老政教對學生上網問題特別關心,他深知學生進網吧的危害。處理這類問題他很有一套。在我們學校,絕少有學生偷偷跑去上網吧的。
老政教有一個習慣,隻要看見有學生進出街頭小巷的網吧,他心裏就癢癢就想管,即便外校的也照管不誤。因此,他又有了另一個綽號:管的寬。在崗時老政教天天忙的賽陀螺。
老政教這些天煩躁不是乍閑空著慌而是另有其因。那天,老政教閑著沒事就上街逛蕩,發現附近學校大白天晚上經常有學生到“飛天”“敦煌”“賽神仙”等網吧上網玩。晚上老政教就睡不著覺了。第二天老政教兜裏揣個小本本上了街。
隔日,老政教開始在街上替樓市發廣告。老政教散發廣告和別人不同,白天發晚上也不閑著,特別是那條網吧密集的大街,他每天轉悠不下十幾次,以致“賽神仙”店的牛老板取笑他跌進錢眼裏去了。老伴也勸他不要瞎忙乎,免得讓人說三道四的,家裏也不差錢。老政教脖子一梗說:誰說我不差錢?錢多不咬手。照舊我行我素。
這天上午,“賽神仙”網吧來了幾個身穿一中校服的學生。牛老板高興地合不攏嘴,老遠就伸手打招呼。沒想到,學生進去不到半小時,就有一中老師找上門來。
晚上,“賽神仙”網吧又來了幾個穿二中校服的學生。哪知學生剛進去,就有二中的老師跟來了。
……
一連幾天,這樣的事情在“賽神仙”網吧發生過好幾次了。牛老板很奇怪。去別的網吧一打聽,也發生了幾次這樣的事。牛老板們很納悶:老師信息咋這麼靈?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於是便暗中開始調查。很快,他們便發現老政教經常在這一帶發廣告。
這天晚上,老政教轉悠到深夜,滿身疲憊地往家走,路旁突然竄出幾個人,用麻袋把老政一蒙,老政教的身上便落滿了雨點一樣的拳頭。老政教是被老伴送進的醫院。
老政教醒來的時候老伴在一旁抹眼淚。
老政教笑著說,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老伴白了他一眼說:死了倒省心,看你還敢得罪人!
我得罪什麼人了?老政教佯裝說。
別騙我了,你看看你那小本子上都記著啥?淨是些網吧和學校的電話號碼!
其實老政教一醒來就明白自己被打的原因。老伴不知道,其實老政教剛開始發廣告就多了一項任務——網吧特約信息員,那是他主動向附近幾所學校校長要的。
麵對老伴的詢問,老政教笑著說,都過去了,我不好好的嘛。
才住了幾天,老政教就待不住了,他心裏惦記著那些偷偷上網吧的學生,他怕他們學壞。
老政教是頭上纏著繃帶出的院。出院第一天,他將一頂破了邊的大草帽往頭上一扣又上街去發廣告去了。
當天上午,老政教看到一個身穿二中校服的學生進了坐落在偏僻地帶的“迷你”網吧。老政教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很快,“賽神仙”網吧的牛老板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他兒子進了“迷你”網吧。牛老板將信將疑,因為自己一項對兒子管教嚴格,從不允許他進任何網吧,即便自家的網吧也從不讓他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牛老板還是去了,並把兒子帶回了家。原來,兒子這次考試沒考好,心情低落,產生了逃學的想法。幸虧那個陌生電話。要是知道是誰,我一定好好感謝感謝他。
不知怎麼,牛老板得知打陌生電話的是老政教時臉頓時紅了。當牛老板掏出500元錢答謝老政教時,老政教用力一推,說要是你真心謝我,那請以後不讓任何未成年人進網吧。牛老板答應了。
從此,牛老板的網吧裏再也不見了中小學生的身影。許多網吧老板知道了老政教的良苦用心,也都紛紛效仿牛老板的做法。學生生偷跑出來進網吧的現象很快便銷聲匿跡了。
但老政教仍不肯閑著,照舊頭上戴個破草帽,滿縣城各條大街逛遊,一邊散發廣告,一邊機警地觀察著什麼。每當這時,老政教的眼睛賊亮賊亮。老伴有一次看見了說他當賊啊。老政教不好意思地說,習慣了改不了了。
老伴一直不知道,老政教還有一個心願——籌錢建一個少年宮,那是他當樓市廣告員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