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淩淵覺得自己陷在夢境與現實的夾縫中,難以脫身。
他似又回到當年那個痛徹心扉的夜,他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
“你知道的,隻要月兒和你有一絲一毫的牽扯,她就不得安寧。這次她是被傷了肩膀,但下次偏挪幾分,你們就是死別。”
那人的話言猶在耳,一字一言,如鯁在喉。
他喝了一|夜的酒,像孩子一樣抱膝坐在她的病榻前,守了整整七天。
那七天裏,他醉過去又醒過來,然後待榻上之人發出迷蒙囈語時,他鬆了口氣,旋即起身離開,決然得沒有頓步,亦沒有回頭。
淩淵這號人物就此消失在璿璣山的弟子花名冊中,連當初死乞白賴將他扛上山的玄機子對此也保持絕對沉默。
他就像是從未來過一樣。
離開璿璣山的每一天,他都在思念,可他要假裝不在意,甚至假裝從未遇見過她一般。
唯獨盡量與她撇清關係,才是保護她的最好方式。
那段時間,他經常做同一個夢。
夢境中,傾月捂著前胸一臉怨恨地望著他,白皙的手指間不停地往外湧著鮮血,血淋淋的,將她素來最愛穿的月白長裙染成了詭異的紅。
她麵色蒼白,一雙薄唇卻鮮紅不已。
“都是你害我至此,”她嘴角噙著一抹蒼涼的笑,對他說:“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後會無期。”
她轉身離開前挪開了手,他將她胸前的傷口看得一清二楚。
碗口大的一個洞,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湧,直驚得淩淵出了一身冷汗。
他噌地一下坐了起來,呼吸有點急促不穩,額頭滲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晨光明媚,刺痛了他的眼瞳,他又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才知道方才的那一切不過是場久違的夢境。
宿醉造成的頭疼,如潮水般湧來,一波接著一波。
他翻身下床時,腳步還有點輕飄飄的。
淩淵決定要把賀伯羽打死。
推門走到院子裏時,傾月正好扶著溫傾風走來,見到他,她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淩淵想到方才那個冷汗涔涔的夢,隻覺得頭疼欲裂。
“看你臉色不好,沒睡好吧?”傾月走過來摸了下他的額頭,觸手一片冰冷,她蹙了蹙眉。
他後半夜有點低燒,現在摸起來應該恢複正常了,隻不過額頭上一片汗水,應該睡得不太踏實。
“我沒事,”淩淵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語氣不善地問,“賀伯羽呢?”
“他應該還在睡,”溫清風摸索著走過來,笑道:“昨晚他被葉兄教訓了許久,兩人都是淩晨才去睡的。”
淩淵冷哼一聲,抬步就走。
傾月牽住他的手,道:“你要找他算賬,也等自己狀態好轉了再去。”
她哄著人進了屋,又給他倒了杯溫水,既溫柔又妥帖,引來溫清風的一陣陣豔羨。
“從沒想過我家小妹也有如此溫柔賢惠的一麵,淩兄你真是好福氣。”
“羨慕也沒用,反正你這輩子找不到這麼好的姑娘。”
“淩兄你這張嘴巴好毒,”溫清風苦笑一聲,旋即揶揄道,“不知道勾欄院的姑娘被你氣哭多少個。”
淩淵一聽,臉色更加不好,打死賀伯羽的心情也越發強烈。
傾月坐在旁邊,咳嗽一聲,道:“二哥,你少說一句。”
溫清風笑著聳聳肩,習慣性地虛眯起眼睛,道:“這話還是由我說出來比較好,你也有個心理準備,我今早出了趟門,大街小巷七嘴八舌的可都是昨晚淩兄大鬧勾欄院的光輝事跡。”
“大鬧”這個詞有點誇張,像在勾欄院這種夜夜笙歌的場所,醉酒鬧事不算什麼稀罕事,人們聽過了也往往是一笑了之,完全不會當回事兒。
但這次不一樣。
淩淵和賀伯羽模樣長得太俊,再加上又驚動了穀主大人,這其中細節關係就非常值得大家追究挖掘了。
“你們不知道,人們編排故事的智慧實在太驚人了,竟然還有人說葉知非他瞧上了淩兄,賀兄是蓄意灌酒意欲成全穀主龍陽之好的幫凶,當時我聽到差點摔了一跤。”
溫清風笑的前仰後合,一點形象都沒有。
傾月一臉無語。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溫清風看不到淩淵如鍋底一樣黑的臉,繼續邊笑邊問:“淩兄,我實在很好奇,昨天你們到底去幹嘛了?葉知非不是去救場了嗎?”
怎麼就變成要強搶人夫的變|態了?
淩淵抿唇不語,但緊握著雙拳,已經控製不住要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