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哀怨,失望……
乾道二年武舉場上的主考官們心思各異,臉上的表情更是豐富多彩。也幸虧孝宗皇帝臨時有國家大事需要處理,沒能抽出時間來觀摩這場原本就不那麼重要的騎射比試,否則大宋朝廷怕是又要停辦武舉好多年。
時代是向前發展的,戰爭的形式也在不停地變幻當中。到了宋代,在戰場上已經很少能看到兩軍對壘,還需要將領們率先捉對廝殺以鼓舞己方士氣的行為,他們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上,個人的武藝不再那麼重要。可再不重要,那也不能象眼前這副光景啊!
最遠的箭靶設在了十丈開外,為的是能夠有效區分出應試考生的能耐進而排定名次。真正的及格標準是三丈處,那個比八仙桌還大上幾分的破草墊子,也不要求非得射中那個紅叉叉,隻需要把箭鏃給留在上麵就行。可即便是這樣幾乎沒了底限的要求,居然也能淘汰掉好幾十人!
箭術如此,那騎術就更別提了。從巳時開始,這考場上最為忙碌的怕就是那些軍中醫官了。沒辦法啊,雖然朝廷為防止出現意外已經選用了性格最溫順的馬匹,但仍舊時不時地有人從那上麵摔落下來,這能不趕緊救治麼?
沒有最差隻有更差,矮子裏麵淘汰侏儒。頭上還頂著個文狀元名頭的雲翊,居然能夠狼狽不堪的爬上馬背,又稀裏糊塗地射中箭靶,也確實能算得上是文武雙全了。
隻不過,這位小妖孽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擂台比試,他居然抽中了一個來自洪州,有著多年習武經驗,曾經帶著一大票家丁打遍縣城無敵手的紈絝子弟為敵。
這比試的結果麼,也不用費勁去瞎琢磨。紈絝僅使出了一招最常見的掃堂腿,就讓那個剛擺出白鶴晾翅的雲翊來了個餓虎撲食,或許叫做狗啃泥也行!
雲翊敗了,敗得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要說是換個考生,遇到了這種事頂多也就是拍拍身上的泥土,然後抱拳說上兩句場麵話,昂首挺胸下台去準備更為關鍵的文試。
然而,妖孽就是妖孽。雲翊非但沒有下台,還就那麼趴在擂台之上哭了起來。並由最開始淒淒切切的嗚咽之聲,慢慢發展到了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若不是跟隨他前來的衛大叔掏出了糖葫蘆連哄帶騙,那位心地仁慈的紈絝少爺又主動上前說了點什麼,沒人會懷疑這妖孽能哭到山崩地裂海枯石爛日月無光……
瑕不掩瑜,大宋朝人才濟濟,也並非所有的武舉考生都象雲翊那樣無恥。孔武有力,雙拳舞動呼呼有聲,刀槍劍戟十八般武藝皆精,憑借一口丹田之氣閃轉騰挪繞得人眼花繚亂的高手也不少。
也幸虧有了這些人的出場,武舉的主考官員虞允文和吳璘,外加那一大票兵部官員,才能夠稍微喘口氣。若所有的考生都跟雲翊一樣,那別說是他們,就連那位臨時前來撐場麵的太子都會羞愧得無顏麵對江東父老。他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不知道這些名家弟子,能否有幸通過下一關進而能夠為朝廷出力。
“好!這招使得好!真該把阿呆給帶來,讓它看看什麼叫做黑虎掏心,省得那東西成天就惦記著鍋裏的饅頭一點虎威都沒有!”臉上掛著晶瑩的淚花,雲翊的臉上早已沒了落敗時的那份哀傷,甚至還能有心情和身邊眾人開點小玩笑。
“少爺,您這樣做是不是太……”衛大叔是交代雲翊要手下留情,別惹上了不該有的麻煩,可他真沒想到這小妖孽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玩這麼一手。
“剛才不是你們要我別太認真麼?”很是無辜地反問了一句,雲翊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宋仁宗天聖八年重開武舉,一直到度宗趙禥鹹淳十年,大宋一共舉辦武舉七十八次,卻沒幾個能拿得出手的千古名將了。
就這架勢,狄青、嶽飛等人他敢來應考麼?這些能夠名垂青史的大人物,不可能跟他雲大少爺一樣耍無賴。但若是不小心碰壞了台上的那些人形瓶瓶罐罐,別說保家衛國驅除韃虜實現胸中抱負了,他們還能活著走出校場就已經能夠算做是奇跡。
“小友此舉雖有不妥,然……”朱熹對雲翊的這種做法也頗為不齒,但不管怎麼說沒傷著別人就已經值得慶賀了。反正這第一場考試就是走個過場,敗了就敗了唄,也沒幾個人會當真。唯一的麻煩就是得趕緊想個法,把這妖孽在台上的表現給掩蓋過去。
隨著比武的繼續,各門各派的高手悉數登場。
如今依舊留在台上,來自山陽的那位,一手刀法大開大闔毫無斧鑿之痕,進如猛虎下山聲勢磅礴,守如銅牆鐵壁水潑不進。
使槍的那位來自鍾離,一手槍法虛無縹緲出神入化,似龍躍波津迅若奔雷,如毒蛇吐性刁鑽狠毒。
“不知我大宋兒郎,可否還入得上臣之眼?”比武場上能人輩出,剛才還為雲翊的奇葩表現而羞愧得無地自容的太子,自然也不會放過眼前這找回顏麵的機會。
“太子過謙了,以臣觀之……”場麵話麼,人人都會說上那麼幾句。對於仆散忠義來說,這更是手到擒來的小意思,這吹捧起來還真就沒了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