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懂得。外祖母福壽綿長，能護著阿嬌一輩子。”我嘴上如此說，心裏卻明白，外祖母護不得我一生，而此生，我應該強大起來，護著這些一直關心我，愛護我的人。
“外祖母也想福壽綿長，在宮裏多看顧你、看顧皇帝幾年。”外祖母的聲音有著淺淺的笑意，“生死有命，我一生信奉黃老，明白這些道理。隻不過你們都還太年輕，手底又少有可用的人，有些不放心。”
“外祖母……”我喃喃地喊，把臉埋進老人並不細嫩的手裏。
外祖母的聲音很清明：“嬌嬌，皇帝少年天子、心懷天下，做事難免過激，年輕人，有些理想抱負是好的。但是你記住，欲速則不達，萬事皆是。很多事情當徐徐圖之，才能避免損失，達到最好的效果。你不僅僅是皇帝的妻子，你還是天下人的皇後，有些事情，外祖母希望你看得清楚的時候，也幫皇帝看得清楚。你是個聰明孩子，外祖母不用多說。”
我靜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阿嬌不才，當盡全力，不付祖母重托。”
“好孩子。”外祖母拍了拍我的肩，“說了會兒話也累了，喝了藥我便歇會兒。你母親要是來了，你們母女倆先說會兒話吧。”
“是。”我恭敬地應下，伺候外祖母喝了藥歇下，便吩咐采薇拿了本書，隻在外祖母宮裏消遣著，期間劉徹來坐了一會兒，母親幹脆收拾了東西在宮裏住下。橫豎母親留宿宮中也是常有的事，何況外祖母身體不好，沒人會在這當口計較這些繁文縟節。母親與外祖母感情深厚，有母親照料，我也放心許多。不過母親進宮侍疾，衛子夫的事情隻能暫且擱置。好在我來的不算晚，離前世衛子夫進宮尚有一年多的光景，很不必急於一時。對付她，本也值得多花些心思。
到底是年紀大了，外祖母一病便是十幾天才大好。這些日子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外祖母宮中，與母親一同照料外祖母，陪著說話解悶，或者是在母親和外祖母休息的時候看看宮務。劉徹還是太子的時候，我作為正妻本就管家，前世被廢前十幾年的光景，宮務一直在我手裏。這番重新署理，倒也不是太麻煩就上了手。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兒，還可以問問外祖母，想來前世自己素來好強，什麼事都想一個人抗下的舉動著實愚蠢了些。外祖母前朝後宮幾十年，大事小事洞若觀火，眼睛雖然有疾，心下卻比誰都要透實。有外祖母的幫助，什麼事情進行起來自然是順風順水。前世外祖母臨終前交到我手裏的後宮人脈勢力，現在已經慢慢向我透露。雖然不能完全掌握，但總能為我所用。
閑下來的時候總會想到衛子夫的事，慢慢的，一個大膽的想法逐漸在心裏成型。但是無論我在宮裏有多大的能量，宮外的事情，始終還是要靠母親來處理。另外……當年衛子夫地位穩固一舉封後，除了她本身確實有傾城之色，娘家得力之外，孩子，也是個重要的因素。我不由歎氣，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孩子……既然上天給我這次機會，為什麼不讓我再早些回來，那樣我一定會保住自己的孩子。而現在……
蒹葭奉上茶來，看見我的舉動，小心翼翼地說：“殿下也不要太介懷了，殿下年輕，調理好身體，孩子會有的。太皇太後身體大好，殿下還愁什麼呢，這些日子殿下忙著侍疾，好好休息才是。”
我勉強笑了笑：“我沒事。”怎麼就能不介懷呢，曾經那樣貼近的一條小生命，在我的疏忽下生生離開了這個還未曾謀麵的人世，孩子，其實你也是怨我的吧？
蒹葭看了看我的臉色，忙笑著說：“黍離新做了茶點，看著模樣喜人得很，用膳的時間還早，我去給殿下端來嚐嚐吧？”
“不用忙了，我不餓。”我低低地說，“蒹葭。”
“殿下？”
“你說，要是孩子知道，是我的粗心大意讓他連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都沒有，會怨我的吧？”
蒹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不要再自責了，是我們這些人沒有照顧好殿下。”
“瞧你，我沒有責怪誰的意思，起來吧。”我長歎一口氣，低低地說，“我是真的，很想有個孩子。女孩子也好，有個自己的孩子。”
“殿下還年輕，總會有的。”蒹葭勸道，“聽老人說，孩子是個人的緣法。緣分到了，自然會有的。殿下這麼誠心，上天會保佑的。”
承蒙上天不棄，讓我重生一次。祈求上天垂憐，讓阿嬌能有個自己的孩子，男孩子就好生教導，劉徹百年之後，還有人能讓我大漢榮耀八方；女孩子也要好生教養，將來嫁一個不顯赫卻清貴的人家，像母親一樣一世無憂。
“有些餓了，嚐嚐黍離的新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