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話，隻是靜靜伏在劉徹身上，他輕輕拍著我，很久之後才喚了一聲：“嬌嬌？”
“我不是吃心，也不是容不下人。”我開口道，“要是我容不下別人，今天這事兒，我連提都不會提。”
“我知道，”劉徹說，“我知道的。”
“隻是我現在覺得，你還是太子的年歲，可能是我，最快活的幾年了。”我低聲笑了笑，仰起頭來看著劉徹，“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劉徹看著我，溫聲道。
“要是有一天，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前世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因為我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會出問題，也不覺得劉徹會廢後，更不知道在我出事之後，竇氏、陳家會受到牽連，也不知道哥哥可能紈絝地連家業都守不住，所以我從來沒要過什麼承諾，也不曾想過自己的身後事。如今，許是重生便有得有失吧，上次小產之後一直沒養回來，三天兩頭延醫吃藥，隻是說思慮過重，岐黃之事我自己也知道一些，心裏明白這是虧損得厲害。隻是前事種種，不由得自己不去想，不去安排，隻得過一日是一日。王太後說我清減，倒也不是客氣之語。
“這是什麼話。”劉徹聞言卻是急了，“什麼叫做你不在了，除了這椒房殿，你還要去哪，又怎麼會不在，你也隻比我大了一些，正是好年紀，怎麼就不在了，不要胡思亂想的。”
“怎麼當真了呢，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我笑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又知道明天怎麼樣呢。聽我說完嘛。”
“不會有這種可能，你別亂想。”劉徹打斷了我的話，手上攥著我的腕子加了幾分力，我微微低了低頭，掩去了眼裏的濕意，曾經這樣在意，我一個人倒在長門地上的時候，為什麼你不在呢。
“始皇帝一統天下，傾舉國之力尋仙問藥不可得，這種事情，本就逃避不得，我也隻是一說，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後才用得上呢。”我耐著性子說，“帝王一諾萬金不換，我想問你要一個保證。”
“你說吧。”劉徹歎了口氣，“從小就這麼拗，不管什麼我答應你就是，之後不許再胡思亂想了。”
我笑著點點頭：“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說這種事了。不過……我的兩個哥哥你是知道的，母親就是那樣的脾性，不曾怎樣管束，至於現在紈絝得厲害……母親雖然已經答應我要約束他們，而且我在一日，自然約束他們一日。如果哪天，真的有些事情，我們都控製不了地出現了……父親母親我自然是不擔心的，隻是請你務必保全我這一雙兄長罷了。”
劉徹深深地看著我，我也定定地看著他。半晌，他歎了口氣：“我答應你便是了，以後萬不可將這些不吉利的話掛在嘴上了。若不是知你性子，我倒真當是他倆已經惹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倒是還不曾，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求一份安心罷了。”我笑笑說，“總有力所不逮的時候，這兩天也不知怎麼了，怕得厲害。”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劉徹攬過我，“那就這麼說定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蘇氏陳氏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我不禁有些赧然：“那也不成。已經答應了母後要好好安置那蘇夫人了，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至於我那族妹，你不也說了，宮裏並不少那一個人的糧食，她這人家也不好說了，索性一並接進來算了。”
“接進來又如何，”劉徹十分不在意的樣子，“這種性子，我是不敢恭維。”
“話卻別說得這麼早。”我笑笑，“見到了人，你一定會喜歡的。”情竇初開，豔若桃李的少女滿心滿眼的傾慕之意，是男人，怎麼會不喜歡呢。
“你就這麼肯定？”劉徹不以為然，“各色美女，我見過得也多了。還是說你覺得我是那種會被美色迷了眼的昏君？”
旁人聽了這話，大約是要以為帝王興師問罪了。不過我們都清楚，一句玩笑罷了。“聖人都說過，食者性也。再說了，被美色所迷，也不見得就是昏君所為，陛下偏頗了。我既然這樣有把握，陛下就等著看好了，會讓你滿意的。”
劉徹卻是搖搖頭：“我可不要喜歡她。”
我不禁笑出聲來：“這話怎麼說的，喜歡便是喜歡了，還要克製著些，我竟不明白這是為了哪般了。”
“自然是為了你。”劉徹笑著點點我的鼻尖，“你倒是大度。我要是喜歡她去了，你怎麼辦呢。這自然是不能喜歡的。”
“照陛下的說法，我就沒用到要陛下克製著不喜歡別人才能喜歡我的地步了。這可比你喜歡上旁人還傷我的心呢。”
劉徹聞言大笑：“好好好，是我失言了。嬌嬌哪裏是這些人能比的，嬌嬌隻什麼都不用做，便把她們都比下去了，我不喜歡嬌嬌，卻才成了不辨美醜的昏君呢。”
我不禁也笑了：“不過是些小事，什麼昏君不昏君的，讓旁人聽見又要興起事兒來。那便這樣是了，這幾天你多去陪陪那蘇夫人，過幾日我那族妹進宮了，你再多陪陪新人，也算公平了，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