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緊了緊攬著我的手：“這次可不聽你的。這些日子啊，哪兒都不去，就在椒房殿陪著你。省得你一個人又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你是想嚇死我麼。”
我拉著他的一隻手笑笑：“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你知道就好，嬌嬌，快些好起來吧。”劉徹話中幾許真誠，幾許深情，竟讓我有了恍如隔世之感，“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出去騎馬，打獵，就像我還是太子的時候那樣。”
我不禁喉嚨有些堵，隻輕輕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如果沒有早早知道的結局，我多想再毫無芥蒂，心無旁騖地愛你一世。可惜我身上背負的，不僅僅是陳阿嬌一人的興衰榮寵、身家性命，讓我不能明知結局而無動於衷。前事種種，誰對誰錯，設身處地，竟一時也理不清明了。隻盼今生，你若深情一如今日，待到萬般事了，阿嬌必不負你。我也知道這樣不公平，一個背負了前世的陳阿嬌，卻還享受此刻劉徹毫無保留的信任愛重。隻是我萬萬想不到，重來一次的此刻，竟是自己對不住你了。
一連十數日，劉徹都如他所說從未召幸旁人，得閑便是留在了椒房殿。太後旁敲側擊許多次，讓我勸著皇帝多去親近親近蘇夫人，我隻能笑著應承，默默地想其實我是勸過的，勸不動也沒什麼辦法。
這日，正在外祖母宮中作畫，隻聽外祖母語帶感慨地說：“你很久不曾真正閑下來定心作畫了。”
我笑了笑，手下的工夫卻不停：“確實是許久不曾了，這不是上外祖母這裏躲個清閑麼。”
外祖母慈和一笑：“今日畫了些什麼？”
“一個人，”我說，“一個讓我最近時常懷念的人。”那個我印象中的，少年鮮衣怒馬的陳阿嬌。
外祖母沒有答話，我不解看她，老人的表情隱隱有些傷感。心知可能是以為我畫了劉榮哥哥，也不爭辯。我欠他良多，不是一句時常懷念可以囊括的。
“聽說近日太後，很看重新進的一個小姑娘？”過了半晌，外祖母說道。
“新進的？”我笑笑，不以為意，“外祖母說的是那個蘇夫人？”
外祖母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她是什麼身份，也當得起你一句蘇夫人。這事兒你做得很好，不必把皇帝往外推。”
我無奈地笑笑：“不是我沒有勸，陛下不願意過去，我也不可能把他綁了去不是？不說蘇氏，便是陳家妹子進宮來，還沒見過陛下一麵呢。”
“那個陳瑜，到底是怎麼回事？”外祖母說，“我聽你母親說了，竟是個極不安分的不成？”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罷了，哪裏就極不安分了。”我覺得好笑，“可能是之前哪次陛下陪我回堂邑侯府的時候不經意衝撞了，少女懷春，不是什麼大事兒。母親想來也是當個笑話兒給外祖母逗樂呢，哪裏想到您上了心。”
“不是大事兒？”外祖母冷笑，“不是大事兒把你都趕到我這裏來躲清靜？若不喜歡，直接不見就是。你身子沒好全，不必為了這麼個東西勞心。”
“哪裏有外祖母說得那麼委屈，再說了，我也沒有那樣嬌弱。怎麼，外祖母不高興我來陪您麼。”我笑著說，淨了手過去挽著外祖母，“阿嬌可是想外祖母宮裏的飯菜想得緊了。”
外祖母無奈地笑笑，摩挲著我的手：“也罷，你心裏有個成算就好。雖說你寬厚，可到底一國之母，也該拿些威嚴出來。瞧我真是老了，這些想來你都有數，不用我來嘮叨。”
“哪有的事，外祖母的教誨堪比金科玉律，再聽上幾十年阿嬌都不會厭。”我乖巧地說道，“那今日阿嬌陪外祖母用膳，一會兒讓子衿回去給采薇說一聲，把椒房殿小廚房新做的糕點帶來些，外祖母一定喜歡的。”
外祖母笑著應了，頓了頓仿佛還是不放心：“你不回椒房殿，若叫那陳瑜直接遇見皇帝……？”
我無所謂地笑笑，扶著外祖母進內殿：“見便見了，這宮裏就這麼大，有心的話，哪天見不到呢。”見了也好，一來二去，想來劉徹會喜歡陳瑜的。說來我也存了幾分鬥氣的心思，陳瑜和那蘇晴，太後雖然看好蘇晴，但我卻有些把握。劉徹少年心性，初登大寶，正是喜歡陳瑜這種性子的時候呢。溫吞水的蘇晴，怕是討不了什麼好。再說，我心中冷笑，若論起溫厚大度，溫和體貼來，蘇晴比起我，究竟還是差了些。此時劉徹會選擇誰，就不言而喻了。
“也罷，”外祖母笑了笑，“此時，這宮裏也該是你的天下了。”
“外祖母不要取笑阿嬌了，”我抿了抿唇角，“長者在上，不敢僭越。”
外祖母卻是冷笑一聲：“這倒也是。你哪日也帶著那兩個新來的過來見見吧。”
我笑著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