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培培給家裏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後,就留在了醫院裏陪著蘇流年,直到第二天天亮,葉培培趕著回蘇氏上班才離開。蘇流年獨自一人反鎖在病房的洗手間裏,她雙手撐在水池台上,聳著肩,低沉著腦袋,淩亂的頭發幹枯的像是野雞窩裏的稻草。
顧老太太還在外麵熟睡,從昨天到現在,似乎一直沒醒的樣子。
蘇流年舔了舔幹枯蛻皮的嘴唇,一手撩了撩擋在眼前的頭發,一麵緩緩抬起頭來,鏡子裏的她麵容枯槁,雙眼布滿了血絲,厚重的黑眼圈夾雜著暈染的眼妝,都是一夜未睡加痛哭流涕的結果。
她淡淡的歎了口氣,無精打采的擰開了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回響在封閉的洗手間裏,格外的沉悶。蘇流年隨隨便便的用冰冷的水,胡亂的洗了個臉。
碰巧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蘇流年不緊不慢的關上了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掏出電話一看,竟然是回到部隊裏已經整整五天的顧錦城。難道,他已經回來了不成?更不能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憔悴不堪的樣子了,否則還不被他笑話死。
她趕緊清了清嗓子,聲音不自覺的抬高了三度,道:“嘿,你回來了?”
“怎麼了?你很期待我回來?”
蘇流年立刻又潤了潤嗓子,道:“誰說的?我隻是想要表現的客氣一點。”
“如果你照顧奶奶已經累了,就讓李嫂過來代替你,看樣子我一個星期還回來不了。部隊裏有個戰友出了點事,我得頂他一陣子。”
“回來不了?”蘇流年聽到這裏,說不出是開心,還是憂心。
“嗯,所以……那個,嗯,可能還要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
蘇流年立刻回過神來,道:“我是無所謂啊!你要是不回來最好!”
“你有沒有單獨和其他男人見麵?尤其是約會?老實交代!”
“沒有閑工夫和你吵架,你奶奶醒了,我掛了!”
蘇流年騙了顧錦城,洗手間外依舊安安靜靜,但是,她隻想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不久,蘇流年將電話放在了水池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越看越覺得不像是她記憶中的自己,看著這張蒼白又瘦削的臉,看著這蓬鬆又淩亂的卷發,看著這身時尚名牌卻又像是枷鎖一樣的裙子,她忽然覺得自己好陌生,好像將這個人徹底趕出自己的生活!
正當她煩躁不已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皺著眉頭去拿電話,可是手剛抬,她的三星最新款立刻滑落到了水池裏。
而大理石冰涼的水池裏,全是剛才她接的洗臉水,手機浸泡在裏麵,就像是一具淹死的屍體浸泡在福爾馬林的液體裏,一陣麻酥酥的寒意立刻爬上了蘇流年的心頭。
“昏!”
蘇流年翻了翻白眼,連手機都不想撈出來,徑直拉開了洗手間的門。
病房裏的顧老太太依舊安睡,但似乎有什麼人剛來過,因為蘇流年聽到了關門聲。或許,是護士吧?蘇流年沒有多想,站在病床前,替顧老太太掖好了被角,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發現床頭櫃上有一杯溫熱的水。但是蘇流年並沒有在意,準備去醫院對麵的便利店買些火腿三明治。
可是她剛剛走出病房,就看見了等在電梯口的程佳琪。
“她又來這裏做什麼?”蘇流年呢喃著,準備走樓梯下去。
誰料程佳琪偏偏回過頭來,正巧看見了她,而且還高聲喊住了蘇流年。
“怎麼不坐電梯?是故意回避我嗎?”程佳琪笑容滿臉。
蘇流年瞥了眼她的小腹,勉強笑道:“沒有,隻是看見很多人在等的樣子,所以我想直接走樓梯要方便一點。”
“好啊!那我和你一起走樓梯吧?”
程佳琪沒有等蘇流年說話,上前推開了樓梯間的門。
蘇流年心裏雖然是千般不願,但是也不好再找借口,隻得抿著嘴唇跟了上去。
“走樓梯也是很好的運動,不是嗎?”程佳琪看著蘇流年,淡淡的笑道。
蘇流年點了點頭,道:“是,對胎兒也很好。”
“你覺得,錦城是喜歡兒子多一點,還是喜歡女兒多一點?”
蘇流年一愣,臉色有點冷峻,道:“在他未婚妻麵前討論這個問題,好像不太合適吧?”
“可是你並不打算嫁給他,不是嗎?”程佳琪走過一個轉角,眸中帶笑。
蘇流年冷嘲熱諷的翻了個白眼,道:“可是他不見得會娶你,不是嗎?”
程佳琪的腳步一頓,正好站在了九樓轉角的平台上,道:“你是在炫耀嗎?”
“我隻是說出事實而已。一個男人如果不再愛你,你用孩子也束縛不了他的。”
“如果這個男人是個很有正義很有責任感的男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錯!但是這個另當別論的前提,是你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他的。”
狹窄的樓梯間裏,空氣瞬間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