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還很沉,很黑,遙遠的天邊掛著幾顆疏離的星,被風吹得好像隨時會掉下來。
清冷空蕩的大殿,鎏金錦毯落地無聲,一個黑衣人跪在地上,“······近日北部吉州受暴雪影響的災民不知從何得知救濟政策,鬧著要更多,引起的暴動已經蔓延到了周邊地區······”越說身體越緊繃。
明黃的龍袍熠熠生輝,“此事朕才與宋知密談過,還未落實就泄露了出去。你今夜潛入丞相府,密傳他明晚子時覲見。”
“是,陛下。奴才告退。”說完,躬身退去,及至門口,才如釋重負。
龍椅上他眸色深沉,雙唇緊抿。上次宴會皇姐傳信說一切正常,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不過看情況也快了。
誰知次日,宋知就消失了。皇上早朝動怒,下令封鎖丞相府,並讓寧王負責京城巡邏事宜,全力抓捕宋知。
豔蕪端起剛泡好的水,轉身看著悠閑地寧王,“王爺,皇上派你抓捕宋知,你為何來我這。”說著把杯子遞了過去。
他接過杯子,並未喝水,隻是含笑望向豔蕪,眸光沉穩。她今日略施粉黛,罩了件素白的裙子,脖子上帶著雪狐毛製的圍脖,隻能說她把自己從上到下捂得非常嚴實。
忽而裙裾流轉,她已施施然落入他懷中。掠過他側臉優雅的弧線可以看到庭院那株即要開花的海棠,夕陽西下,暮色四起,粉嫩的花苞已經撐得很滿,失焦在柔和的黃暈中。
他行雲流水的拉扯,登時就讓她紅了臉,便想著岔開話題,“王爺,豔蕪一直很好奇你的名字,叫來總覺酸溜溜的。”
她話題轉得生硬,落在他精明的眼裏化成笑意,“沈念,省念,省得你念我。不過,應該沒人敢這麼叫我。”
豔蕪本是想讓他難堪,哪知自己壓根算計不過他,聽他意味深長地解釋,頰上溫度更熱,“誰念你了。”一把推開他便跑進了裏間。
他看著白色紗幔後羞怯的背影,掌不住笑出聲,“經過追查,宋知的失蹤和一個女人有關,你說又會是哪個女子留住了他呢——”他說的很慢,尾音還特意上揚。
這話聽得豔蕪眼皮一跳一跳的,“所以王爺是來確認的嗎?”
此話一出,他笑意更甚,“那天早上就確認過了,不是你。”
豔蕪這才明白沈念今天來就是調戲她那日睡著的事,剛想開口反擊,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們倆已雙雙倒在床上。豔蕪一驚,以為他是要,下意識就要躲開他,卻被他猛地往旁一推,骨碌碌就滾到了裏床,並且就在推她的同時,他悶哼一聲,一支冷箭不知何時插在了他的背上。
精心籌劃的刺殺。這支箭表麵上是朝著豔蕪,其實隻是利用紗幔的視覺差,如果他不去救她,箭也隻是從豔蕪頭側擦過,造成恐慌。關心則亂,刺客仿佛料到了他會衝過去,並且依靠慣性把他們帶到床的方位,就是推人那分秒的停滯足以讓箭最後射中沈念。
中箭下一秒,就有個蒙麵人出現在了屋裏,手裏的尖刀血跡猶存,“刺客已自盡毀屍無法查明身份。屬下失職,特來請死。”
他的身邊一直都有暗衛,今遭應是中了調虎離山計,才給了刺客機會。
“嚴格封鎖本王受傷之事,一旦泄露,殺。”沈念眼都不抬,但眼底的冷意似要把空氣凝固。安排周全,自盡毀屍,可是又箭無毒,對沈念不是下了殺心的。
“是。”蒙麵人倏忽又消失了。
這一連串的事太措手不及,給豔蕪衝擊最大的就是他背後不斷滲出的血,紅得觸目驚心,靛藍被浸濕成墨色,妖冶異常。方才驚險的一幕還未散去,耳邊嗡嗡響著死啊屍的,第一次與生命邊緣這麼接近,如果他沒有衝過來護住自己,是不是他就不會受傷了。
他雖然讓人又愛又恨,可說到底她還是在乎的多。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害怕著,鼻子酸澀,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沈念勾了勾嘴角,“傻丫頭,死不了。”這種傷,以他的內力足以支撐,隻是好久未受傷了,幾乎忘了刀劍的滋味。
豔蕪準備好東西,小心翼翼地剪開傷口周邊的衣服,看到以前猙獰的傷疤突兀得盤亙在他光潔的背上,想著那時候他一定很疼,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瞬間眼前就看不真切了。
她害怕麵對那支利箭拔出血肉的畫麵,害怕麵對上藥時鑽心的疼痛,所以直到包紮好傷口,她才敢仔細去看他。入眼即是他蒼白的唇和堅定的眸,以及身邊血跡斑駁的衣服,“我去給你拿身衣服。”她起身的瞬間手就被抓住了,經曆了刺殺她本就步子虛乏,驀地被人一帶,身體就失去重心倒在了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