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順財媳婦,哦了聲。
半晌,順財又沒話找話,嘀咕著,你嫂子來了。
我看見了啊,嫂子來了。估計順財找我一定是有什麼事,難道是讓我幫他媳婦也找個工做?順財當初來這個城市打工,就是我幫他找的活。
順財終於鼓足了勇氣似的,說,你嫂子來了,工棚裏全是男人,沒地方呆啊。弟,哥想……順財的臉,憋成豬肝色。他的媳婦低著頭,雙手不停地絞著衣角。
我總算弄明白了順財的意思。我將房間鑰匙交給了順財,自己去找一個也是單身的同事,擠了一晚。
那是順財在這個城市打工3年多以來,嫂子第一次進城。此後,順財媳婦又進城來看過他幾次,每次,順財都跟我借房子。順財的臉上,綻放著少有的光芒……
閑聊了幾句,我就告別了順財兩口子。
回頭看見,親情房的窗戶縫裏,都亮著橘黃的燈光。工棚附近,幾個工友往親情房這邊探頭探腦,看見有人過來,哄笑著散開。
夜色中,工友們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幸福的撲克牌
他喜歡玩牌,一玩就是大半夜。為此,她哭過,鬧過,無濟於事。她以離婚相逼,他收斂了幾天,可是,牌友一喚,他的心又野了,魂又飛了,他又回到了牌桌上。
不就是和朋友打打牌嘛。他振振有辭。朋友也勸她,男人打打牌,總比玩女人好,要是哪天他的心思花在了別的女人身上,那才叫悲哀呢。
道理她懂。不錯,除了打牌,他不嫖娼,不包二奶,不搶掠,不亂糟蹋錢……可是,這就是他撇下她們母女昏天黑地地廝守在牌桌上的理由嗎?她不甘心,她不想敗給幾張紙牌,她要將他從牌桌上拉回來,重建三口之家的甜蜜生活。
他出去打牌後,她開始著手自己的計劃。
一天,吃過晚飯,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平常這時候,他早胡子一抹出門了。
今晚不出去打牌了?她問。
恩,沒人。他答,他們幾個出差去了。
那我和女兒,陪你打幾牌?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她說的話。你們什麼時候學會打牌了?
她笑了,剛學的。別的打法我們也不會,我們就打最簡單的爭上遊吧。說著,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副撲克牌來。
這麼大的撲克牌啊!女兒一把搶過媽媽手裏的撲克牌,驚詫地叫了起來。咿,媽媽,怎麼都是我們家的照片啊?
是的,這是我用咱家的照片,自己製作出來的。她驕傲地說,放心,都過塑了,比買的撲克耐用。
女兒高興壞了,一把將爸爸拖了起來。一家三口,圍著餐桌,打起了撲克。
他一臉狐疑。
開始摸牌。他摸起一張,照片邊角寫著“方塊六”。這是一張他們兩個人的合影,有點泛黃了,好象還是剛戀愛不久,兩個人一起到杭州旅遊,在西湖邊拍的。照片中的自己年輕帥氣,躊躇滿誌的樣子;她則一臉燦爛,小鳥依人地依偎在他身旁。他偷偷瞅了她一眼,當年的校花,什麼時候眼角都有魚尾紋了。又摸起一張,紅心五。這是一張女兒滿月的照片,小眼睛竟然閉著,還在酣睡呢。他忍不住看了女兒一眼,怎麼眨眼之間,都上初中了,成大姑娘了呢,時間可真快啊!每摸起一張牌,看見那些熟悉的照片,他的心緒就會隨著照片,飛回過去的時光。他隱約覺得,她一定在精心設計著什麼。不管她。他摸起最後一張牌,哈哈,竟然寫著“大王”。“大王”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在黃山天都峰頂拍的。那天,才七歲的女兒和他們一起,攀上了天都之巔,雲海翻滾,天風習習,巍巍群峰,盡在腳下,真是快意也哉!
出牌了。幾輪下來,關鍵時刻,女兒“砰”打出一張“大王”。不對啊,我這裏也有一張“大王”,怎麼會有兩張大王?她笑了,解釋說,忘了告訴你們,這副撲克牌不是54張,而是80張,有26個“大王”。
一副牌26個“大王”?
是的,26個。她看著他,說,一個“大王”就是一張全家福。可惜,我隻找出26張全家福,不然,還會有更多的“大王”。本來就應該有更多的“大王”的,不對嘛?她的神情,帶著淡淡的憂鬱。
對,就該“大王”多一點。女兒附和著。我要多抓幾張“大王”,“大王”壓倒一切!
他明白了。他預感到,今晚,他會輸得很慘。
他們一家三口,酣戰到很晚。走過樓下的人,不斷地聽到從他們家窗戶飄出來的“大王”的聲音。有幾次,他也抓到了好幾張“大王”,他像她們一樣,威猛地一次次打出“大王”,一次次高聲喊著:“大王!”聲音雄壯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