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威脅,還真起作用了。自此之後,我們回家看望她,老母親還真沒整過一大堆飯菜。老母親少了累,我們也吃得香。
這件事給我一個啟示,有時候,和老母親說道理,是說不通的,那就得來點策略,比如“威脅”。
老母親一輩子節約慣了,剩飯剩菜從來不肯倒掉。跟她說,老是吃剩飯剩菜,對身體不好。她根本聽不進去。問題終於來了,夏天的時候,老母親因為吃了剩下的飯菜,吃壞了肚子。我們趕緊將她送到醫院,打針掛水,一家人忙到大半夜,才把稍好一點的老母親攙回家。等母親完全康複之後,我威脅她,不要再吃剩飯剩菜了,不然,吃壞了身體,我們就不管你了。老母親歎口氣,好吧,不吃剩飯剩菜了,今後飯菜量著做吧。我笑了,這就對了嘛。
天氣再熱,老母親也不肯開空調,我知道,她是舍不得電費。去年夏天,有段時間特別悶熱,很多老人扛不住,熱倒了。回家看見母親坐在客廳裏,搖著蒲扇,滿頭大汗,我要打開空調,她卻不讓。我試圖說服她,一個晚上的電費要不了幾塊錢,卻能睡個安穩覺;覺睡好了,身體就好,哪個值得啊?老母親顧自搖著蒲扇,一邊嘟囔著,心靜自然涼。沒轍,我佯裝生氣,搶過她的蒲扇,威脅她:你不肯開空調,那就我幫你扇,我今晚不睡覺了。才扇幾下,我已是汗流浹背。老母親想奪回蒲扇自己扇,我堅決不鬆手。無奈,老母親最終隻好答應我開空調。看見從空調裏吹出來的習習涼風,將老母親的白發吹得輕輕飄浮,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舒坦。
威脅,很多時候,成為我們說服老母親的有力武器。
威脅也是有講究的。直接威脅老母親,效果沒有威脅她的兒子好;而威脅她的兒子,威力又遠不如威脅她的孫子。為了說服老母親不要太省吃儉用,吃好點,穿好點,玩好點,我們想盡了辦法,一點作用沒有。我曾經試圖威脅她,如果她再這麼省吃儉用,我就不給她贍養費了。沒想到老母親一聽,反而樂了,我自己的錢夠花了,今後你是不用再給我了。威脅失敗。想了想,我說,那好,我以你為榜樣,我克扣我自己,從此不抽煙不喝酒不旅遊不結交朋友口袋裏不揣一分零用錢……老母親幽幽地看著我,你一個大男人,咋能活到這份上?口氣鬆動。我繼續激她:小寒(我兒子)不是住校了嗎,他的生活開銷不能超過您,每月我準備隻給他100元生活費。老母親終於忍不住了,你怎麼能這樣克扣我的孫子呢?
在我們不斷的威脅下,老母親隻好一步步後退。看到老母親日漸紅潤的臉膛,歡樂的笑聲,在我們家四處飄蕩。
那天,已經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兩年多的母親,突然鄭重地宣布:我看你們夫妻倆最近工作都很忙,早飯還是我來做吧。我們正要反對,老母親厲聲說,不然的話,我就回鄉下老家!
老母親,她這是威脅我們啊。
溫暖的雪書
清晨出門,才驚喜地發現,昨夜下了一場大雪,地上積起了厚厚的一層。
這幾年,杭州難得下雪,即使下雪,落地就融化了。這場意外的大雪,立即引起了早起的人們一陣陣的驚呼。
雪景很美。可是,一出門,我開始擔心起來,路上的積雪已經凍結,很滑,不知道汽車還能不能開。開了幾年車,還從沒有在雪地上行駛過,我擔心自己的技術和安全。
小區外,停在室外的汽車上,都堆積了厚厚的積雪,就像覆蓋著一床厚實的棉絮。
找到自己的小車。
擋風玻璃上,也都積上了一層厚雪,必須先將積雪鏟掉。忽然發現,我的車前擋風玻璃上,有人在積雪上寫了一個字,細細分辨,是個“慢”字。字寫得歪歪扭扭,估計是用樹枝寫的。他是在提醒我嗎?他會是誰呢?我的心裏暖暖的。
我發動了車子,打開暖氣。乘預熱的時間,將車上的積雪,一點一點慢慢鏟除。
這時候,小區裏陸續有人走出來。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誰在我的車上畫畫了?回頭一看,是停在我後麵的一輛車。我好奇地走過去,隻見她的車前擋風玻璃上,畫著一幅畫,是一座房子,還有一隻高高的煙囪。女車主不解地看著畫,這是什麼意思啊?聯想起我車上的那個“慢”字,我笑著對她說,這是一座房子,一個家,畫畫的人可能是要提醒你小心開車吧。女車主也笑了,對對,是得慢點。
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字或者畫,我突然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