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再倒一點,好了,停!”她又站在路邊,指揮駕駛員將車停進逼仄的車位。
忽然覺得,這個停車點,就是她的舞台。方方正正的停車線,就像一個個線譜,一輛輛汽車,仿佛線譜上跳動的音符。而她,就是跳動這些音符的指揮家。這個戴著大草帽,皮膚曬得又黑又紫的女工,指揮的時候,氣定神閑,指揮若定,真有點大將風範呢。
即使再平凡的工作,在自己的舞台上,我們都可以是出色的指揮家。
幸福就是借出去的傘都回來了
張師傅是開發區一家工廠的門衛,工廠靠近路邊。不遠處是一個公交車站。
南方,天經常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豔陽高照,轉眼之間就可能下起傾盆大雨。坐在門衛室裏的張師傅常常看見,急雨之中,沒傘的人抱著頭,倉皇奔逃。附近都是工廠,連個躲雨的雜貨鋪什麼的都沒有。
那天,天又突然下起雨來,張師傅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背著一個大包裹,從廠門前一瘸一拐地跑過,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行李和衣服。張師傅看出,這是一個和自己一樣的莊稼人,也許是剛從鄉下來,還沒有找到活做和落腳的地方,也許是正準備回鄉下去,眼下可正是農忙季節。張師傅拿起自己的傘,追了出去,借給了快淋成落湯雞的男人。這是張師傅第一次主動借傘給素不相識的路人。
第二天,中年男人竟然找上門,還傘來了,說了很多感謝的話。他果然是剛從鄉下來,兒子大學畢業後,在附近的一家工廠找到工作,他是給兒子送行李來的。中年男人的感謝,反而讓不善言辭的張師傅躁得滿臉通紅,沒想到做那麼點小事,人家這樣記得你。
也許就是從那天開始,張師傅多了一個心眼,每次突然下雨時,他都會留意從廠門口走過的行人,手中有沒有雨傘,如果沒有,他就會拉開窗戶,喊一嗓子:我這裏有傘,拿去用吧。
一把傘借出去了,又一把傘借出去了。都是路過的人,互不相識。借傘的人除了連聲感謝之外,都會一再向張師傅表示,會還回來的。
張師傅卻沒指望這些借出去的傘,還能回來。這些傘,都是張師傅撿到的破傘,張師傅看著還能修,就自己動手,將它們修好。這些經過修理的傘,修得一點也不好看,但是,能遮個風,擋個雨。
讓張師傅驚喜的是,借出去的傘,一把把,又飛了回來。
它們是這樣回來的——
一大早,一個小夥子借了一把傘,沒想到,半個多小時後,小夥子又打著傘回來了,手裏拎著剛剛借去的傘。原來,小夥子就住在不遠的地方,回到宿舍,趕緊拿了把傘,趕回來送傘。雨大風急,小夥子的褲腿基本上都淋濕了。張師傅接過小夥子還的傘,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天,一位大媽來還傘。天熱,大媽曬得滿臉通紅,汗流浹背。張師傅看看傘,確實是自己借出去的,上麵有他修理過的痕跡。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曾經借傘給大媽。大媽解釋說,是自己女兒借的,那天她來開發區一家工廠麵試,突然下雨,淋了個措手不及,幸虧張師傅借了把傘給她。張師傅想起來了。大媽說,女兒回學校去了,來不及還傘,特地叮囑她來還傘的,她根據女兒寫的地址,一路找了過來。
一天晚上,張師傅正準備休息,忽然有人敲門,是個小夥子,張師傅認出,是白天借傘的小夥子。小夥子一臉窘迫,結結巴巴地說,下班的時候忘記將傘帶回來了,所以,隻好空個手來跟張師傅說一聲,明天一定把傘還回來。第二天晚上,小夥子將傘還了回來……
每一把傘,借出去時,僅僅是因為一場猝不及防的雨,而還回來時,卻都帶著一段段故事。從農村來城裏打工已經十幾個年頭的老張師傅覺得,自己很滿足,很幸福,滿足是因為他靠雙手養活了自己,而幸福的理由更是簡單:他借出去的傘,每一次都還回來了。他不圖借傘人的感謝,但每一把回來的傘,都讓他覺得,這個城市並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冷冰冰,人和人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一把傘,擋住了風雨,傳遞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