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還沒有打起來，窗子緊緊地關著，整間屋子隻有燭火晃晃忽忽照亮小小一片地方，燭光在牆上投下一個影子，梳妝櫃前，靜靜地坐著一個女子。
手中緊緊地握著一個琉璃佩，綾鈺在房間裏發了一個早晨的呆。
這雪狐佩是慕連送給她的。
似乎她每次看見與慕連有關的東西、聽見慕連說過的話，就會愣在那裏連著發好久好久的呆。眼前浮現出一個虛幻的藍色影子，“小鈺，這是我自小帶在身邊的琉璃佩，給你。”
陽光順著發流瀉下來，她的臉映在他的眼睛裏，兩個小小的綾鈺也笑成了花。
“是定情信物？那我就收下啦！”
白衣女孩兒笑嘻嘻地從他手裏接過琉璃佩，看慕連的臉上飄過一抹可疑的紅。
綾鈺探出指尖，影子倏然消散，眼中的迷蒙霎時散去，恢複清明。
盒子裏都是些女孩兒家的小玩意，她順手從鏡子旁的盒子裏拿出一支簪子摩挲著，這也是慕連送的。
還有鬢角的那朵花，不過當時不是這個顏色的……她記得曾經那一朵熱烈似火。
綾鈺呆呆地坐了好久，忽然站起來一揮袖將東西收進了手上的鐲子裏，這下，梳妝櫃上什麼也沒有了。
這梳妝櫃也是他做的……綾鈺看著櫃子上的銅鏡，幽暗飄忽的燭光下，綾鈺的神色晦暗不明，裏麵的那張臉還是沒怎麼變，可是那雙眼睛再也不複曾經的靈動，綾鈺將那櫃子也收進空間法器中，將琉璃佩小心地掛在腰間，轉身走出房間。
背後這間小屋已經被她清理地幹幹淨淨，隻留一張小床。其他所有的東西都被她收進了手腕上的鐲子裏。出了門，外麵的陽光十分燦爛，眼睛適應了昏暗的燭光，忽然接觸到強烈的陽光讓綾鈺不適地眯了眯眼。
白衣的身影漫步在石板路上，山間的風在她衣袍上流動，帶起衣帶袖邊飄搖，陽光從樹葉間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斑斑點點的光點，遠看間她似一隻花間流連的蝴蝶，蓮步輕移悄無聲息，隻聽山間偶爾有鳥雀啾啾，還有不遠處小溪流動的聲音，山林裏風聲颯颯，綾鈺深深吸氣，似乎下定了決心，邁步朝前走去。
遠處大殿上，連綿成片的玉瓦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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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鈺找到老頭兒的時候，老頭兒正側身臥在殿前樹下的大青石上乘涼，一身粗布袍子，一頭花白的頭發被隨意束起來，顯得有點淩亂，一手托著腦袋一手搖著一把破的幾乎隻剩扇骨的扇子，身前的水鏡裏正上演著紅塵愛恨。
老頭兒正覷著眼睛撇著嘴，為張三家的女兒被李四的兒子搶去做小妾而憤憤不平。
綾鈺淡淡瞄了一眼，隨即轉開視線。無盡的時間總要有些什麼消遣，老頭兒最愛從水鏡裏看這些人間的事兒。
老頭兒是綾鈺的師父。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從她懂事起，老頭兒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邋裏邋遢，愛看人間的事兒。他讓徒弟平日裏叫他老頭兒，說這樣聽起來活潑些，叫師父沒來由覺得顯老氣。
“師父，弟子請求下山曆練。”綾鈺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似這昆山千年不變的景。
“現在就要下山，不能暫緩些年嗎？”老頭兒揮手收回水鏡坐起身，眉頭皺了起來。如果他沒有記錯，綾鈺的劫馬上就要到了。
樹上的花瓣隨風飄落下來，這小小一方天地中如同下起了花雨，花瓣輕掃過發絲，留下淡淡香氣，綾鈺閉了閉眼，似乎又看到當年一藍一白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花海中追逐笑鬧，真不想離開這裏，慕連，可是我還是要離開，要去看看你曾許諾要陪我看的紅塵。
“弟子意已決，請師傅準許。”
“可是現在外麵比較亂啊……把你送到哪兒好呢……讓我想想……”老頭兒撓撓眉毛，擠眉弄眼，白胡子都要打結了。
良久，老頭兒一拍大腿，眉毛挑了挑：“那就將你送至九重天君的地界吧，那兒安寧些，最近其餘地方的妖魔都有些蠢蠢欲動。”
“有勞師傅了，那弟子先回去了”女子淡淡一拜，隨即轉身離開。
白胡子老頭兒揉搓著下巴表示他生氣了，可是這徒兒打不得罵不得，他隻能跟自己的胡子過不去，氣得恨不得揪下來兩把胡子。唉，這小徒弟真是讓人不省心，眼看劫難將至，居然要求下山。
魔族自萬年前被鎮壓後一直賊心不死，據說前段時間一反平時一盤散沙的狀態，推選了一個魔君，大肆召集兵馬，有對天界宣戰的態勢。現在，也就這座山不會受戰火波及，可她居然要求下山，那就隻有九重天略微安全些了。
以前有慕小子在，鈺兒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多活潑的一個姑娘，小時候最愛揪著他的胡子蕩秋千，可現在……三千年了，自從慕小子走後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