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被兩個白人男孩摁在了地上,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另外幾個孤兒年紀較小,早就被打得潰不成軍。那個滿臉雀斑的男孩趾高氣昂地踩著小九,指著被打倒在地的幾個孤兒,鼻孔裏哼了一聲。
“你們這幫該死的、肮髒的中國豬玀,浪費糧食,汙染土地。我,埃文-西蒙斯,代表偉大的美利堅人民宣布,你們被驅逐出境!以後再被我們見到,就把你們丟進哈德遜河喂鱷魚!”
華人孤兒們對他怒目而視,卻被死死壓在地上,反抗不得。小九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白豬,****……”但下巴上很快又挨了一腳。
幾個年紀較小的孤兒沒受過這樣的欺侮,忍不住哭了起來。
西蒙斯似乎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洋洋自得地笑道:“那麼再見吧,醜陋的小混球們,祝願我們再也不要見麵。”
說著他舉起帽子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走吧,夥計們,我們去找其他的樂子。”
白人小孩們哈哈笑了起來,有人示威性地揮了揮拳頭,這才結成一隊準備揚長而去。
街邊的看客此時早已散了,隻有徐雲升覺得心中不忍,怕孤兒們被打出病來,心裏尋思著一會兒要找個夥計去看看傷情。
然而眼見著白人小孩嘻嘻哈哈地往外走了幾步,也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又都停了下來。
“頭,怎麼回事?”有個走在後麵的孩子問西蒙斯。
話一出口他才注意到,前方的路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堪堪擋住了他們回去的路。
一個小黃種人,看上去隻有七八歲年紀,臉長得很清秀,即便按照西方人的審美觀來說也是個漂亮的孩子,身量雖然不高,卻分外挺拔,一點也不像那些曲著身子的中國人。
他就那麼麵無表情地站在馬路中間,隨隨便便背著雙手,愣是讓幾個白人小孩踟躕著停下了腳步。
徐雲升眯起眼睛稍一打量,認出是東街羽德興家留下的幺兒羽東來。
羽德興做的是泥瓦行當,早年和徐雲升有些交往。前些年流疫四起,羽德興一家四口,隻留下這麼個孤苦伶仃的小幺。偏偏這孩子也不知是聾啞還是癡呆,打落地起就不怎麼鬧騰,如今眼瞅著就七周歲了,還是一句話都不會說。
左右鄰裏大多不喜歡這個孩子。一來是因為他有些不合群,也不喜歡跟其他孩子玩耍;二來一家四口死了三口,怎麼看都覺得這孩子有點煞氣。是以平日裏連殘羹冷炙都不怎麼接濟。
唯有徐雲升人老心善,見這孩子年幼,孤苦伶仃的實在可憐,因此時不時地施舍些吃食衣裳給他,總算沒有讓他餓死街頭。
這孩子向來都在東街那邊轉悠,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跑到這邊來。也是趕巧碰上這幾個白人孩子過來鬧事,一頓打是肯定免不了了。
果然,一個高大的白人孩子感到不耐煩,罵罵咧咧地走到男孩麵前:“嘿,小豬玀,快點給我滾開,不然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西蒙斯感到有點心煩意亂。似乎眼前的這個小黃種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年幼的他還不能明白。他隻是有一種模糊的直覺,似乎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正要發生。
“你的對手在這世界上隻有一個:那就是你自己。”
幾個白人孩子微微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那個小黃種人在說話。
說的是地道的美式英語!
男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卻是越過了白人孩子,投射到俯伏在地的華人孤兒們身上。
眼神中似乎在傳遞著一種力量,一種信念。
那個站在男孩麵前的高大的白人孩子撇了撇嘴,有些惱火地擼起袖子,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響!
高大的白人男孩倒飛五步,砰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時間似乎一瞬間靜止了下來。所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頭,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個白人孩子拍了拍西蒙斯,然而後者此刻已經呆若木雞。
然而那個小黃種人似乎沒有興趣陪他們繼續對峙下去。在白人孩子們錯愕的眼神中,他慢悠悠地邁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