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獾在原野上找到一棵老葡萄藤,上麵掛滿熟透了的葡萄。
“這種酒葡萄現在不多見了,你看看,”老獾拿起一串葡萄,紫得發黑的葡萄蒙著薄薄的一層白霜,隻有花生仁大小,顆顆鼓鼓囊囊,飽滿得似乎要裂開,“掛過霜,釀出的葡萄甜酒濃鬱著呢。”
“嗯,”申奶奶剝下一粒葡萄丟進嘴裏,“酸中帶著微微甜,正是這種味道!”
“可不是,這種葡萄吃起來不過癮,釀成酒,酸味淡了,甜味濃了,香啊——”老獾使勁抽抽鼻子,用一種憂傷的聲音請求道,“申奶奶,釀酒吧,用酒葡萄釀一罐像夏日夜晚一樣甜蜜醉人的葡萄酒吧。”
“夏日夜晚……”申奶奶喃喃低語。
“是啊,我聽河狸說過,有一種陶罐,在月光下能釀出讓人流淚的美酒。”老獾搖搖頭,悵惘地歎息一聲,“年紀大了,心跳起來都慢了半拍,很久很久沒流過淚了……”
他轉過身,揮揮手,佝僂著背,拄著拐杖走進了田野。天陰沉沉的,田野裏一片蕭瑟。
天黑下來,申奶奶關上鋪門,點了一盞馬燈,往河邊走去。
河狸用木頭在河麵圍了一位小小的水壩,自己就住在水壩邊的洞穴裏。申奶奶來的時候,他正哢嚓哢嚓咬來一截木頭,加固河壩。
“申奶奶啊,”河狸在木頭下壘上鵝卵石,招呼道,“長庚星今晚特別明亮,我就知道有客要來。來吧,進屋坐坐。”
河狸有一間特別寬大的廚房,特別的日子裏,這裏就是原野居民們聚會的地方。
“來結賬的嗎?”河狸用長長的火鉗在爐子裏撥了撥,爐子裏頓時冒出溫暖的火苗,他又添了兩根木柴,說,“正準備這幾天給你送過去呢。”
“不是,不是,”申奶奶連連擺手,“我是來打聽酒罐的事情。”
“酒罐?”
“老獾在原野找到一根葡萄藤,掛滿了上好的酒葡萄,央求我釀一罐葡萄甜酒。他說,你知道有種酒罐,在月光下能釀出讓人流淚的美酒。所以,來找你打聽打聽。”
“這個呀,”河狸想了想,說,“我也是聽我爺爺說過,自己並沒有看到。聽說,喝著那樣的酒,能讓人憶起夏日,甜蜜得流下眼淚呢!”
“找不到這樣的酒罐嗎?”申奶奶急切地問。
河狸搖搖頭,起身從隔壁的小屋裏拿出一張破損的泛黃的紙,遞給申奶奶:“你看看。”
月光酒罐
挖來河心的河泥,用井水清洗後,通過紗布反複過濾,獲得純淨的陶泥。
將陶泥放在青瓦上,在月光下晾到像發酵的麵團一樣柔軟。
揉打陶泥,摻入一小團老麵和……
滴入三滴月光。月光在葡萄葉尖的露珠裏。
拍打均勻,把陶泥捏製成型,放進窯內,用桃花木燒製。
紙上,有一處地方,字跡完全模糊了。
“河狸,這是在陶泥中摻入老麵和什麼呀?”申奶奶問。
“不知道。”河狸說,“原野上修通了公路,村子裏的商店也多了許多。原野居民們都喜歡到村子裏打個酒啊,買個碟子什麼的,又方便又便宜。我們家燒陶的窯都封了好久了。”
申奶奶又把月光酒罐的製作方法仔細讀了一遍,說:“河狸,我們做一個月光酒罐吧。似乎並不太難,想一想,釀出讓人落淚的葡萄甜酒,喝起來,多舒服啊。”
“很久很久以前,我喝過媽媽用月光酒罐釀的葡萄甜酒,快樂得心都要飛起來了。”河狸咂咂嘴,“那滋味——懷念啊!”
申奶奶盯著河狸,眼裏閃爍著兩簇小火苗。
“好,”河狸說,“我們來做月光酒罐。”
第二天,早晨起了霧。
到了上午,霧氣漸漸消散,陽光照下來。原野上影影綽綽飄散著絲絲縷縷的乳白色的霧,朦朧而清麗。
等到霧氣完全消散了,陽光金燦燦的,又暖和又明亮。申奶奶提著菜籃子,繞過菜園,去了趟河邊。
河狸養荷花的水缸,枯殘的荷稈下,已經盛了大半缸河泥。
“河狸,早啊——”申奶奶笑著打招呼,“這麼早就忙開啦!”
“申奶奶——”河狸放下鐵鍬,皮毛在陽光下光滑閃亮,“河泥已經夠了,你得準備細紗布啦!”
“你看——”申奶奶從菜籃子裏拿出一塊細白紗布,在陽光下鋪展開。
“還有我——我——”老獾從河堤上跑下來,“我聞到氣味啦!空氣在讓人激動地震顫著,可不能少了我。這布是幹嗎用的?”最後這句話,是衝著申奶奶說的。
河狸卻插嘴回答道:“老獾,還記得我爺爺留給我的那張紙嗎——月光酒罐!”
“呀——”老獾激動得跟著尾巴團團轉,突然,他停下來,尾巴一甩纏住了他的腳,“可是,可是,紙上缺了一行字啊!”
“這得問申奶奶,她說要做的,女人家比我們要容易下決心!”河狸走到岸邊來,“想想,我們計劃過多少個夜晚,可從沒想過真正動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