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推門,結果那男人又衝過來攔我。

我一巴掌,將他給甩飛了去。

小丫頭哭著跑過去,喊“爸爸”。

我往棚子裏麵走。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這裏麵比豬圈、牛圈還要臭很多,但是比茅廁要好一點。

我看到了裏麵堆集的幹草,黑乎乎的鎖鏈,以及……

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

女人躺在幹草上,左腳上麵被鎖鏈捆著。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

她的頭發亂糟糟,跟以前我扒過的鳥窩一個樣子。

我能夠看到跳蚤和虱子。

她嘿嘿嘿地笑。

她身上有四十九道傷疤,分布在前胸、臀部、後背和胳膊上,女性特征的周圍,有好多個煙頭燙痕,左胸往下那裏有一道傷口還沒有愈合,上麵已經開始流膿了。

她的右手有四根手指,尾指斷了。

左手三根,中指和無名指斷了半截。

她的左膝蓋受創過,好像直不起來。

她臉色枯黃,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隻有肚子有些突出、隆起。

她的雙目暗淡無光。

但拋開這些,我還是認出了她來。

周曉月。

月兒……

我曾經在山裏麵的小月潭偷看過她洗澡,那個時候的她,美得就像天上皎潔的月亮。

而這個時候的她,除了眉眼之間的依稀模樣,我已經找不到半點兒影子。

我走到了她的麵前,喊了一聲:“月兒姐。”

她當年給我包子、煮雞蛋和韭菜雞蛋餡的餃子時,我就是這麼叫她的。

此刻她的眼神呆滯,遊離不定,顯然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她說不定已經瘋了。

而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跟當年的小鬼崽子,截然不同了。

但是當我叫出口的時候,她卻笑了。

她嘻嘻地一笑,說道:“小車?”

她居然認得我?

嘻、嘻、嘻……

她到底還是瘋了,除了叫出這一聲之後,一直都在傻笑。

她笑得像個傻子。

我也笑得像個傻子,而這個時候,那個漢子,又衝進了黑乎乎、跟豬圈一樣的黑棚子裏麵來。

我回身,抓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這個時候,月兒突然間開口說話了。

她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對我說。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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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究還是沒有殺了他,而是將他也變成了我當年的模樣。

然後我殺了她。

這是她的要求,哭著求我。

我受不了她哭。

我寧願為她做任何的事情。

包括殺了她。

我將她葬在了最高的山坡上。

我編了最美的花環,放在了她的墳頭。

那墓碑是我親自雕刻的。

我沒上過學,但識字。

我在墓碑上麵刻下了“先室周曉月夫人之靈”,落款處,我沉思了許久,鄭重其事地寫下了兩個字。

“六耳。”

從此之後,這世間再也沒有“胡車”此人。

隻有六耳。

六耳獼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