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精忠出風頭悔心腸 胡圖求開恩忍恨意(1 / 3)

福臨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心為阿巴塔喝彩,又害怕年少氣盛的耿精忠不服,心中躊躇不定。果然,耿精忠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對著阿巴塔說道:“呸!你使詐,算什麼巴圖魯!”

“你……黃口小兒休得滿嘴噴糞!來來來,敢不敢再與爺爺較量較量飛馬連弩?”

阿巴塔此言一出,耿精忠心裏一沉:糟了,這大黑熊果然有備而來,誰不知道這飛馬連弩的厲害呀?與人交戰,看他手中隻拿了一張弓,可迎風一晃,卻可立即化為龍虎雙弓,龍在前胸飛,虎在腋下嘯,可以同時從身前身後發出五枚箭頭,直取對方雙目、心窩和胯下戰馬雙眼。最難防的,是對手不知他龍弓為實還是虎弓為實,有時龍弓虛撥弓弦,有聲無箭;有時虎弓一聲皆無卻有五箭並發連弩。兩軍陣前,阿巴塔靠著這手飛馬連弩的絕招不知取了多少莽漢的性命,他如今又口出狂言,實則是有恃無恐哇!這可怎麼辦呢?我明明搶先一步拔下了旗杆,卻被阿巴塔割下了旗幟,唉,這事鬧的,窩囊!

耿精忠心裏一時沒了主張,隻恨恨地拿眼睛瞪著阿巴塔,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可當他的目光與福臨相遇時,不由得繃直了身子,垂下了眼皮,也許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出風頭了、太招眼了?瞧瞧人家吳應熊,這會兒多斯文多本分哪,嘿,我這是怎麼了?

耿精忠想的倒也是實話,若論起出風頭、講排場,誰比得上吳應熊?人家是皇親國戚,抖得起這個威風呀。

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皆是早年降清的前明臣子。本來是四藩,皆因定南王孔有德兵敗自殺,獨生子又為敵軍俘走殺死而絕嗣,故隻剩下了三藩。三藩之軍皆獨自管轄,既不編入八旗,又不隸綠營,但其編製仍按八旗之製。清廷入關之初因滿洲八旗兵力有限,欲充分利用漢將漢兵,故三藩之旅得以受到重用,三王也分別鎮守一省,儼然成了當地的土皇帝。順治十一年二月,世祖福臨下了兩道敕諭,一道敕書是敕諭平南、定南二王,平南王尚可喜留鎮守廣東,靖南王耿繼茂移鎮廣西,後移鎮福建,委派平西王吳三桂移鎮雲南,並且授以管轄該省的政治權力。順治帝頗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作風。平南王尚可喜早年降金,一向效忠朝廷,別無異心。靖南王耿繼茂之父耿仲明,雖也歸順很早,但在順治六年卻以隱匿逃入被部議削爵,耿仲明畏罪自殺,這對耿繼茂不會不留下陰影。至於平西王吳三桂,則情形又有所不同。起初他堅守關外抗拒清兵,隻是當李自成大軍包圍山海關時,吳三桂才被迫向清兵求援,目的仍要保全大明江山。正因為有此曲折,攝政王多爾袞起初隻對其利用籠絡,並不完全放心,一直讓墨爾根侍衛、固山額真李國翰隨同移鎮漢中,直到順治十五年李國翰病故,吳三桂才得以獨統軍政大權。吳三桂對平定川陝滇黔立下了大功,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他並且積極統兵攻滇,要消滅南明永曆政權,可見其對前明故君早已情盡義絕,今後自會永遠效忠清帝不懷二心了,對此心知肚明的順治帝這才決定派他移鎮雲南,並授以統軍治政之大權,而平南、靖南二王分鎮的廣東、福建卻隻有處理當地軍機事務之權,“一應民事錢糧,仍舊地方文官照舊管理”。平西王吳三桂在雲南集軍政財權為一身,成為坐鎮大西南的“總管”,極為顯赫。不僅如此,他的長子吳應熊早在順治十年便娶了太宗第十四皇女和碩公主為妻,吳慶熊被授為和碩額駙、三等子,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吳三桂父子的飛黃騰達怎能不令其他王爺心裏癢癢?於是,在順治十三年,靖南王耿繼茂三番兩次地谘告禮部,言及其子耿精忠、耿昭忠年已長成,“應靖締結婚姻,不敢擅便,惟候上裁”,其意顯係希望能仿平西王之例,與皇室聯姻。禮部與內大臣商議的結果,認為耿繼茂之父“有攜眾航海投誠功,且繼茂身任封疆,仰承皇上報功恤勞仁德至意,宜以親王等女下嫁”,對此,順治帝也做了打稱,有心讓平西王、平南王以及靖南王三王之子皆與皇女相婚配,使三王成為皇親國戚,便會永遠效忠朝廷了。

耿精忠等人顯然是從朝中探聽到了皇上的旨意,自己將娶被賜為和碩格格稱號的和碩顯親王之姊為福晉,而弟弟昭忠將娶被賜為固山格格封號的貝子蘇布圖之女為妻,心中得意之極,便按捺不住想要耍耍威風。沒想到在比武場上遇到了黑熊似的漢子阿巴塔,讓耿精忠丟了麵子。他有心要與阿巴塔一爭到底,又恐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隻恨得牙根發癢。可一遇上皇上那攝人魂魄的目光,耿精忠立時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

“第一輪賽罷,阿巴塔與耿精忠並列第一,雙獲巴圖魯稱號!”

耿精忠心中一喜,感激地看了皇上一眼,滿臉羞愧地跪謝退下。還是皇上善解人意呀,要不他耿精忠怎麼下得來台?

“不行,這成什麼話?分明是我兄弟拔了旗杆,憑什麼他阿巴塔也是第一名?來來,吃我一招!”一位銀袍小將噌、噌、噌幾步躍上了看台,箭袖一捋,擺出了一副與阿巴塔一比高下的陣式。

福臨定睛一看,一臉的不悅:“嘿,這耿家兄弟怎麼都是愣頭青!真不識好歹,哼!”

“哈哈,好,好,小將何方人士報上名來,本將刀下不殺無名之鬼!”阿巴塔一捋黑須,爆發了一陣仰天大笑。

“唰!”銀袍小將反手一抽,從背上拔出閃著寒光的利劍,朗聲回答:“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靖南王之子耿昭忠是也!”

“嘻嘻!”阿巴塔一陣怪笑,眼泛凶光:“又一個黃口小兒,本爺爺讓你看看這招飛馬連弩的厲害!接招吧!”

“萬歲爺,您看這……”看台上的索尼、鼇拜等重臣也坐不住了,覺得耿氏兄弟與那阿巴塔鬧得太不像話,便頻頻示意穿紅袍的太監吳良輔和李國柱,讓他們給皇上提個醒兒。

“由他去吧,不知死活的東西!”福臨麵色陰沉,從牙縫中進出了這幾個字。

“皇上,那耿昭忠會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們兄弟是隨侍皇上的,萬一有了三長兩短,您可怎麼向靖南王交待呀?”珠串帳子裏,董鄂氏的聲音聽來有些擔憂。

“不用著急,”福臨的聲音變得輕軟了許多,他悄聲說道:“這該死的珠串帳子……弄得朕一點兒也看不見愛妃的身影,真急煞朕了。”

董鄂氏吃吃地嬌笑起來,聲音格外的甜潤:“妾身可是把皇上看得一清二楚、仔仔細細的呢。瞧,這會子您的眉頭皺著,臉色也有些陰沉,唉,這劍拔弩張的場麵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呢。”

“那阿巴塔的口氣也未免太橫了,朕就不信我大清八旗勇士中就沒人是他的對手?愛妃,朕要讓他輸得口服心服,日後他才能服服帖帖地為朕所用!等著瞧好吧,那些個無用之輩死幾個倒也無妨!”

福臨端坐著不動聲色,對索尼等人的暗示視而不見,吳良輔無奈,隻得令台下敲響了第二輪比賽的三通開場鑼鼓。

阿巴塔已然如猛虎般跨上了坐騎,雙臂晃動,準備出龍虎雙弓。

銀袍小將耿昭忠不慌不忙,他的坐騎一如他的戰袍一樣,白的像雪,銀光閃爍。耿昭忠氣定神閑地坐在白蓮駒上,手中漫不精心地玩弄著自己的長劍,眾人見他舉止瀟灑,純真中帶著幾分狡黠,文雅中透著些許兒野氣,不由得暗中為他捏了一把汗:雖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阿巴塔懷有絕技呀,他的龍虎雙弓殺人無數令人聞風喪膽,這小王爺莫非是吃了豹子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