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當天八旗王公大臣還共立誓書,宣稱務必同心翊戴新君,效忠幼主。禮、鄭、睿、肅、英、豫六王及郡王、貝勒、貝子、公阿達禮等,共十九位王公昭告天地,誓稱要遵守先帝定製,敬事幼主,不得徇私庇奸,私結黨羽,挾仇害人,兄弟讒構,否則,“天地譴之,令短折而死”。八旗大臣阿山等數十人也誓稱要竭力事君,不諂事本主,不悖亂結黨,否則,“天地譴之,即加顯戮”。鄭、睿二王特立誓詞,宣稱如不秉公輔政,“妄自尊大,漠視兄弟,不從眾議,每事行私”,則“天地譴之,令短折而死”。《清世祖實錄》第1卷第7、8、9頁。這也是維護兩黃旗大臣爭取到的立皇子之勝利的重要保證吧!
但是,設若冷靜下來,潛心深思,被人像智多星一樣看待的索尼及圖爾格等幾位黃旗骨幹大臣,便會驚呼:上當了,中了睿王之計。回顧金國――大清國三十幾年的曆史,便可發現,所謂昭告天地的各種誓書,大都是一紙具文,並不能約束違誓者的手腳。十七年前皇太極被代善等“任置”為君時,曾信誓旦旦地宣稱要“敬兄長,愛子弟”,不得因為諸貝勒“微有過失”,便將其貶降殺戮奪其旗分牛錄,代善等諸貝勒也誓稱共同擁戴皇太極“承父汗基業”,不得包藏禍心,欲加謀害。然而,曾幾何時,二貝勒阿敏便因對汗不恭欲另主他處之罪名,被天聰汗奪旗幽禁死去,三貝勒莽古爾泰亦因所謂欲圖謀逆,而在死後被追罪籍沒,其正藍旗歸入汗下,就連讓位擁君的大貝勒、和碩兄禮親王代善及其子鑲紅旗旗主成親王嶽托,也多次遭受太宗斥責處治,代善隻好歸隱林下,嶽托壯年即卒於軍中。十五年前阿濟格貝勒不也是因有小過而被太宗革去旗主嗎?智謀過人的索尼怎能相信誓書誓詞。
再者,二王輔政亦非祖製,太祖去世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皇太極雖被諸貝勒“任置”為君,但仍係基本遵守太祖手定之八和碩貝勒共治國政的製度,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與天聰汗皇太極四人共治國政,連朝賀時也是四人並坐,同受其他貝勒和八旗大臣叩拜,為什麼此時就不能仿此辦理,多加兩三個輔政王?這並不是隻求形似,而是有其必要性。白旗三王之厲害,索尼等人豈不知曉,此次之力圖奪位稱君,更是眾所周知。鄭王雖然忠於太宗,願意輔佐皇子,但其生性軟弱,善觀風色,遇事不敢據理力爭,容易屈服於壓力而說違心之話,做違心之事,萬一睿王抓權專斷,包藏禍心,危害幼君,鄭王豈能抗衡!此時一共隻有四位和碩親王,既然鄭親王、睿親王可以輔政,那麼禮親王、肅親王也可以當輔政王。四王輔政,鄭王傾向於帝,禮王雖年老有病懶問國政,但其擁有正紅鑲紅二旗,曾為太子,佐父太祖掌管國政多年,德高望重,立有大功特勳,完全有力量對白旗三王之不軌行為施加約束,至少可以起到牽製的作用,在這樣背景下,肅王就能與睿王抗衡,共保新君了。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索尼等人沒有提出這一要求,就稀裏糊塗地滿足於“必立帝子”而同意了睿王的建議,鑄成了大錯。
當然,此時年方六歲的幼童福臨完全不了解這些複雜關係,其母莊妃也可能因愛子意外地竟當上了皇帝而歡欣鼓舞,沒有想到這些事,或者因原本無緣而突然獲得這一特大幸福之果,覺得不該提出什麼要求,以免被人視為貪得無厭、不識抬舉。
總而言之,六齡童福臨竟因白黃四旗之爭、索尼等大臣的失誤和睿王之巧計,而出乎眾人意料,突然被議立為新君了。崇德八年八月二十六日,大清國舉行新主登基大典,八旗王公大臣和外藩蒙古王公齊集篤恭殿前,乳媼侍奉福臨出宮。此時天氣寒冷,侍臣奉上貂裘,請帝穿上,福臨卻拒絕穿裘。隨從推來禦輦,福臨舉步上輦,因才六歲,太小,乳媼怕他坐立不穩,欲上輦同坐,護持幼君,不料小小皇帝福臨卻不許她坐,直言相告:此輦不是你能坐的。然後,乘輦出東掖門,升殿就坐。福臨問侍臣:諸位伯伯叔叔兄長朝賀,應否答禮?或隻坐受其拜?侍臣回答說,不應答禮。於是福臨端坐於上,鄭睿二王率諸王公大臣行三跪九叩禮。從此,六齡童福臨當上了大清國第二位皇帝,但實權則歸輔政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