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的說辭並不能讓孫權信服無憂。孫權愁腸百結,煩悶難抑,決斷不下,於是微歎一聲,起身如廁,讓自己暫時從困境中抽離。
魯肅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趁著朝堂上眾人嘰嘰喳喳之際,緊跟著孫權來到廁所。
孫權內心倍感無助,覺得自己就像是這世上最孤獨的人。他一聽到有人跟隨自己而來,轉身看到了魯肅,心中不由一動,問道:“卿欲何為?”
魯肅直截了當地說:“剛才眾人之意,隻能耽誤將軍,不足以共圖大事。江東之人,誰都可以投降曹操,唯獨將軍不可投降曹操!”
孫權大感訝異,忙問道:“子敬,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魯肅說:“像我魯肅這樣的人,降了曹操,還能在曹操手下當個從事之類的,也有牛車可乘,也有隨從二三人,如果積年累官,也能升到刺史郡守。但是將軍你投降了曹操,還能做什麼呢?官最多不過封侯,車不會超過一乘,馬不過超過一匹,隨從也就十來個人,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南麵稱孤呢?我看眾謀士的本意,隻不過是為自己的榮華富貴打算,哪有一個是為將軍您考慮的呢?”
魯肅的這番話可謂深得攻心之妙,他死死抓了張昭話語中的大漏洞不放,並將其清晰地呈現在孫權麵前。
一個謀士,最為主公忌諱的就是隻顧個人私利,卻置主公的利益於不顧。張昭提出降曹,未必全是為個人私利考量。但魯肅以自己做例,列舉了自己降曹後的前景圖像,就把張昭推到了最為卑鄙尷尬的境地了。因為,魯肅和張昭基本上屬於同一群體。降曹後,魯肅可能的前途就是張昭的前途。魯肅的前途不受影響,張昭的前途自然也不受影響,其他謀士的前途同樣不受影響。
也就是說,降曹之後,江東諸謀士的未來不受影響,依然前程似錦,該幹啥還幹啥,隻不過換了一個主公而已。
但是,對孫權來說,降曹之後的待遇卻會天差地別。因為,曹操唯一要限製的就是孫權。曹操不但不會讓孫權和他的舊部發生聯係,也絕不會讓他繼續停留在江東故地。所以,唯一不能降曹的人就是孫權。
魯肅一一剖明這其間的利害關係,一舉擊碎了以張昭為首的江東謀士群體此前在孫權心目中的美好印象。而與此同時,他本人的形象踩在張昭之上,自然就變得高大無比了。
說話一定是要分場合的。如果魯肅是在朝堂之上,當著張昭等人的麵說這番話,恐怕他們的唾沫星子就能將魯肅噴死。魯肅隱忍不發,等到孫權上廁所的時候,一對一交流,卻取得了奇效。
孫權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些人,都太讓我失望了。幸好老天把子敬您賜給了我。子敬,您有什麼好辦法可以保全江東呢?”從這句話裏可以看出,孫權將魯肅視為天賜之物,顯見這一刻他對魯肅的推崇已經達到了無可複加的程度。
魯肅的意見當然是奮起一戰。但孫權早就對此顧慮重重了。孫權對魯肅說:“我早就想與曹操決戰了。隻是曹操不久前擊敗袁紹,聚攏了袁紹舊部,又得到了荊州全般人馬,勢力實在太過強大,恐怕傾盡江東之力,也難以抵擋啊!”
魯肅暗暗歎了一口氣。孫權畢竟不是孫策啊!魯肅這才死心塌地地接受,單憑一己之力很難讓孫權鼓足勇氣與曹操開戰的事實。這一認知迫使他不得不打出手上唯一的王牌。此前,他本已決定不再打這張牌了,但計劃不如變化快,要想堅定孫權的鬥戰信念,隻能使出這張王牌了。
這張王牌當然就是曾經連續戰勝過曹兵的諸葛亮了。
魯肅對孫權說:“我渡江去見劉備,得知有一人深知曹操虛實,因此特意將他請到了江東。主公可以詳細谘詢他。”
孫權問是何人。魯肅說:“此人就是諸葛瑾的弟弟諸葛亮!”
孫權“哦”了一聲,繼續說道:“莫非是臥龍先生?”
魯肅點頭稱是。
孫權微一沉吟,說:“今日天色已晚,等來日一早,再請他來朝堂議事。”
如何應對曹操,是孫權心頭之急。他恨不得立即就找到一個萬全之策,而諸葛亮是幫這個忙的最佳人選。但為什麼孫權卻不急著立即和諸葛亮見麵呢?
心理感悟:永遠不要讓自私變成對手攻擊我們的武器。
現實重構為維護內心信念的平衡,而對已經發生的現實重新給予扭曲性解讀,使其符合自己的預期。這是一種特殊的心理防禦機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