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賈謐一陣豪飲,然後抱著美人風流快活去了。
賈謐住的清馨閣,原是石祟和綠珠的別宮,修建得華美絕倫,連茅廁裏都準備了各種香水、香膏。早晨起來,賈謐有四位姑娘恭立侍候,她們一律穿著錦繡,打扮得豔麗奪目。賈謐上了茅廁,看裏麵擺放著蚊帳、墊子、褥子,還有婢女捧著香袋侍候,自歎石祟富貴的不知怎麼活了,隻是享受異性服務的快感,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出了茅廁,姑娘們當中的領班率眾列隊,莊重地道:“請公子更衣。”賈謐來金穀園多次,已習以為常,乖乖地脫下衣服,由姑娘們擺弄,直到打扮得油頭粉麵方罷。
走出清馨閣,賈謐去找潘嶽。
外邊,劉輿坐於水濱吟詩,陸機泉畔揮毫,左思徜徉於林中,個個逍遙自在。賈謐和大家頻頻招手示意,心道:諸友歡聚一堂,必須有新詩展露,以壓群芳。
潘嶽在青石板詩林處席地而坐,手握酒壺,悶悶不樂。賈謐問道:“潘兄為何一人獨飲美酒?嫂夫人去世數月,想不到你還是如此寂寞。”
潘嶽站起來,行了禮,道:“公子早哇,來來來,我們一同望日飲酒,哪會有什麼寂寞。”
賈謐道:“兄長雅興,小弟甘願奉陪。”
潘嶽對著賈謐身邊的婢女道:“你們望日出,我們喝美酒。”
婢女道:“我們遵命便是。”
賈謐這才注意到,他不遠處也有兩個姑娘站著舉頭望日,自覺好笑,隨口吟道:“日出金穀紅勝火,春來洛水綠如藍。”
潘嶽道:“胡姬如意舞,箏鳴金穀園。在潘嶽看來,景美,人美,抵不過酒到肚裏美。”
賈謐道:“有美女相陪不是更盡詩興嗎?為什麼人事兩非呢?”
潘嶽道:“說得好。隻是在潘嶽心中,美女已乘風而去,剩下的不過是一具具行屍走肉罷了。潘某此番愚見讓公子見笑了。”
潘嶽一杯複一杯,已有醉意,臉上再也掩不住心中的傷感。賈謐見狀,安慰道:“好,咱們說點高興的。自建安七子成名以來,近百十年,從未有過像我們二十四友這麼多的文朋詩會,這次金穀園一聚,我們得有一批上乘之作傳世才是。我賈謐才疏學淺,還是煩勞潘兄再作一首,給我裝裝門麵才好哇。”
潘嶽道:“公子厚愛,本人一定盡力。”
於是兩人又開懷舉杯。
潘嶽大醉,走路跌跌撞撞,婢女們趕緊攙扶。潘嶽甩開,對著金水東逝,悲痛欲絕。妻子楊氏的笑臉浮在水波中那樣,楚楚可憐,揪人心肺。二十年的夫妻,恩愛如初,情真意切。哀愁繚繞在心間,永遠拂拭不去。眼中的春水花月,一瞬時變化為秋風落葉,醞釀在胸的詩情迸發出來。
漼如葉落樹,邈若雨絕天。
雨絕有歸雲,葉落何時連。
晝愁奄逮昏,夜思忽終昔。
輾轉獨悲窮,泣下沾枕席。
人居天地間,飄若遠行客。
潘嶽賦詩一首,眼皮搭拉下來,昏昏欲睡。婢女們一擁而上,將他架了去。
賈謐對著他的背影,感慨萬端。
左思有感於潘嶽的純情,道:“潘兄何故於此呢。”
陸機則歎:“世間情為何物耶。”
左思個子矮小,身材瘦弱,嘴巴前突,眼窩凹陷。兩名婢女和他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陸機左瞅右瞅,問道:“劉越石呢?”
賈謐道:“劉琨這個夜貓子,大概才入溫柔鄉吧。”
哈哈哈哈。
……
太陽爬上山坡的時候,石祟在十餘名女子的簇擁下,來到詩林石處。這些女子中間,隻有一個穿著綠綢絲衫,其餘均穿藍衣。這位綠衣女子緊靠石祟身邊,步態婀娜,貌美驚鴻,看似二十多歲的年紀。眾人的眼球都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身上。盧諶暗想,難道她就是綠珠,石若蘭都十五六歲了,她怎麼看上去才二十多歲。
這會兒,賈謐等人正在此高談闊論,石祟一來,都推薦他發言。
石祟蹬在一塊石頭上說話。“各位,王詡將軍要去長安赴任,我石祟與王將軍有莫逆之交,今天為他送行,特邀賈公子親臨,和我們二十四友相聚,以詩會友,石某真乃三生有幸。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現在讓綠珠為大家助興。”
那女子果然就是絕代佳人綠珠。
綠珠之美,匪夷所思。
幾個藍衣女子在石板上鋪上一大塊毯子,綠珠盈步出場,氣韻若仙,頓時博得陣陣喝彩聲。她長袖飄舞,靚姿婆娑,無不喚起人們對飛天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