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盧方自縊蟠龍嶺 路彬指告鵝頭峰(1 / 2)

且說兩個小童兒,奉寨主令,跟嘎嘎前來上祭。半路一晃,不知嘎嘎哪裏去了。天氣不早,隻好兩人去祭奠,擺祭禮,奠茶酒,燒錢紙,叩頭。諸事完畢,將家夥撤下來,擱在食盒之內,抬將起來。由墳後頭土山子過去,不等嘎嘎,回寨交令去了。

卻說盧爺瞧著小童兒哭得甚慟,自己就把這口氣挽住了。冷風一吹,悠悠氣轉,他抬頭一看,童兒等蹤跡不見。自思:五弟準是死咧,四弟也活不了。我們當初有言在先,不能同生,情願同死,到如今我就等不得二弟、三弟了。一瞧對麵有棵大樹,正對著五爺之墳。他自己奔到樹下,將刀解將下來,放在地上,將絲鸞帶解將下來。可巧此樹正有一個斜曲股杈,一縱身將帶子搭好,結了一個死扣。盧爺跪禱神,向著京都地麵,拜謝萬歲爵祿之恩,謝過包相提拔之恩。接著,向著逆水潭叫了兩聲四弟,向著墳前叫了兩聲五弟,向著陷空島又叫了兩聲夫人,又叫道:“嬌兒呀,盧方今生今世不能相見了。”用手將帶子一分,兩淚汪汪地說:“蒼天哪,蒼天哪,我命休矣”大義士把頭頸一套,身子往下一沉,耳內生風,心似油烹,眼一發黑,手足亂動亂踹,渺渺茫茫。忽然,耳內有人呼喚,微睜二眼,看見兩個人在麵前蹲著。一個是藍布褲襖,腰係藍布鈔包鞋;一個是青布褲襖,青布鈔包鞋;一個是白臉細條身材;又一個是黑臉麵,粗眉大眼。全都未戴頭巾,高挽發纂。黑臉麵的手中一條木棍,眼前又放著一個包袱。盧爺自思:方才上吊,怎麼這時節我坐在這裏?必是這兩個人將我救了。他連忙問道:“二位,方才我在此樹上自縊,可是二位將我救下”二人說:“你偌大年紀,又不是窮苦之狀,因何行此拙誌”大爺說:“哎喲!二位若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奈因陽世三間,沒有我腳踏之地,是生不如死。”黑臉的說:“你瞧,這個不是他嗎”白臉麵的說:“準是吧!老人家方才山神廟可救了婦人嗎”盧爺道:“不錯,也是出其不意,聽見廟裏有人呼救,是吾將毛嘎嘎捆上。那位大嫂跑了,是二位的什麼人”兩個人說:“這個包袱可是你的嗎”盧爺說:“是我的。”盧爺在石頭上坐著,進廟救人,追趕毛嘎嘎,見小童兒上祭,然後上吊,哪裏還顧包袱?誰知被二位拾來。

你道二位是誰?居住晨起望,打柴為生。一位姓路叫路彬;一位姓魯,叫魯英,是姐夫郎舅。皆因魯氏險些被毛嘎嘎汙染,遇盧爺解圍逃回家去,正遇路魯賣柴回家,一聞路魯氏之言。路彬是個聰明人,伶牙俐齒。舅爺是粗莽庸愚。魯英提了一條木棍,同路彬至山神廟找尋了一回,並沒遇見毛嘎嘎。大石頭旁邊撂著個包袱,拾將起來正要回家,遇盧爺上吊。魯英過去將盧爺解將下來,盤腿耳邊呼喚,盧爺才悠悠氣轉。魯英聽姐姐所言,救他之人與盧爺麵貌無差,連包袱俱都不錯。兩人與盧爺行禮,稱盧爺為恩公。盧爺問:“二位貴姓”一人說:“我叫路彬。”一人說:“我叫魯英。”盧爺問:“那位大嫂是你們什麼人”路彬說:“是我賤內。”魯英說:“是我的姐姐。”二位問盧爺說:“恩公貴姓”大爺不肯說。路彬明白,言道:“恩公有話請說。我們雖與君山甚近,可是大宋的子民,有什麼請說,絕無妨礙,到底恩公貴姓”大爺說:“我姓盧,單名一個方字。”路彬說:“莫非是陷空島盧大爺麼”大爺說:“正是。”路彬說:“到此何事”盧爺說:“方才你們說是大宋的子民,我方敢告訴你們。皆因按院大人丟失印信,教賊人拋棄逆水潭中,我特來撈印。”魯英說:“甚麼,是你撈”盧爺說:“不是,我們來了三個人呢!有我二弟四弟撈印,是我四弟下去。”魯英說:“下去了沒有”大爺說:“下去了。”魯英說:“淹死了。”盧爺說:“哎喲”隻聽吧嗒一聲,路彬打了魯英一掌,說:“你胡說”魯英說:“下去就死。上回六月間,我們十幾個人,就是我水性好,拿繩子把我腰係上,他們幾個人揪著繩子,我往水裏一紮,叫浪頭一打,我就喝了兩口水,幸虧他們拉得快,不然我就淹死了。”路彬說:“四老爺那個水性像你嗎?禦河裏頭捕過蟾,高家堰治過水,拿過吳澤,江海湖河,溝壑池澱溪坑澗,無論多大水也不足為慮,何況此潭?問盧爺,他從哪方下去的”盧爺說:“從正西。”路彬說:“不行。活該湊巧。今天早晨他們將印拋將下去,正是我們在上天梯下打柴,瞧他們在鵝頭峰拋下一樣東西,恰是日色將出的時候。黃澄澄係著一塊紅綢子拋將下來。我們隻是納悶。你老人家說出,我才省悟是印。你老人家收拾一路前往,我指告四老爺的方位。”盧爺點頭,由樹上將帶子解下來係在腰中,將刀挎將起來,包袱拿起來,奔小神山一邊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