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知縣臨險地遇救 江樊到絕處逢生(2 / 3)

十壞家聲。開場之輩,均屬下流;嗜賭之子,無非汙賤。旁人見之必暗指曰:此某子也,某孫也。門楣敗壞至此,畢竟祖父有何隱惡以致孽報?是生既招眾人鄙賤,死後何顏見祖宗於泉下?

十一壞閨門。窩賭之家,哪論乞丐、盜賊,有錢便是養身父母,甚至妻妾獻媚,子女趨承,與淫院何異?好賭則不顧家室,日夜在外,平日必引一班匪棍往來,以成心腹。往來既熟,漸入閨閫閨閫(kǔn)——指婦女居住的內室。兩無忌憚。所以好賭之人妻,不免於外議者,本自招之也。況彼既不顧其家室,青年水性,兼又有飲食財物誘之者,日夜不離其室,能免失身之患乎?

十二壞子弟。大凡開賭好賭之家,子弟習以為常。此中流弊無所不有,雖欲禁之,不可得也。故開賭好賭之子弟,未有不賭博者,平日之習使然也。夫既習以賭博,又焉望子弟之向上乎?且好賭之人,未有不貪酒肉而怠行業,故即其居室之中,塵埃堆積,椅桌傾斜,毫不整頓。抽頭贏錢,盡數吃喝,吃之既慣,日後輸去,難熬清淡,便不顧其廉恥,不恤其禮義,邪說汙行,無所不為,男為盜,女為娼,不能免矣,戒之!戒之!戒賭十二則說完,奉勸諸公謹記。仍是書歸正傳。

詩曰:

特來暗訪效包拯,清正廉明得未曾。

消息誰知今已漏,機謀在此是多能。

況無眾役為心腹,空有一人作股肱股肱(gōng)——左右輔助得力的人。

不遇徐良兼艾虎,幾遭毒手與凶僧。

且說和尚出來,認得鄧九如,倒是怎麼個緣故?情而必真,朱起龍死得是屈,因為五十多歲娶了一房妻子,他這妻子娘家姓吳,名叫吳月娘,過門之後,兩口就有些個不對勁。何故,是老夫少妻。吳家貪著朱家有錢,才肯做的此事。夫妻最不對勁,她倒看著小叔子有些喜歡,又搭著禿子能說會道,不到三十的年紀,叔嫂說笑有個小離戲,久而久之,可就不好了,做出不貞不潔的事情來了。兩個議論,到六月間,二人想出狠毒之意。那晚間就把朱起龍害死,連禿子幫著,用了半口袋糠,朱起龍仰麵睡熟,把糠口袋往臉上一壓,兩個人往兩邊一坐,按住了四肢。工夫不大,朱起龍一命嗚呼!把口袋撤下,此人的口中微然有點血沫子浸出,吳月娘兒拿水給他洗了臉。一壁裏就裝點起來;一壁裏叫童子去請大夫。大夫將至門首,婦女就哭起來了。隨即就將大夫打發回去。朱家一姓當族的人甚多,人家到了的時節,惡婦早把衾單蓋在死人的臉上,議論天氣炎熱,用火焚化。情真他們那裏倒是有這個規矩。有人問起,就說是急心疼病症死的。這個又比不得死後擱幾天才發殯,怕有什麼妨礙,犯火忌日,與什麼重喪回煞等項,總得請陰陽擇選日子。這個不用,隻要一家當族長輩晚輩商量明白就得。就是本家人將死屍抬出去,抬到村後,有那麼一個所在,架上劈柴一燒,等三天把骨灰裝在口袋之內,親人抱將回來,複反開吊辦事。諸事已完,葬埋了骨灰,他們想著大事全完了。

吳月娘穿重孝守節,二禿子接了店中的買賣,絕不在店中睡覺,不怕天交五鼓,總要回到他鋪中安歇。豈不想他的鋪子與店一牆之隔,櫃房與店的盡後頭相連。吳月娘安歇的屋子也隻隔著一段短牆,隻管打前頭過來,又可由後頭過去。天交五鼓,仍然複又過去,朝朝如此,外麵連店鋪中並無一人知曉。以後還嫌不妥,叫人在店後壘起一段長牆,後麵開了一個小門,為的是月娘兒買個針線等類方便。外人無不誇獎禿子的正派,豈知壞了事了。

這日,正對著月娘兒買絨線,遇著九天廟的和尚打後門一過,可巧被月娘看了他一眼。列公,這個和尚非係吃齋念佛跪捧皇經的僧人,他本是高來高去的飛賊,還是久講究采花的花和尚,白晝之期,大街小巷各處遊玩,哪裏有少婦長女被他一眼看中,夜晚換了夜行衣靠,插單刀前來采花。他也看那個婦女的情形,若是正派人,他也看不中意,也不白費那個徒勞,就讓來了,人家也是求死。別的是休想。那日看見月娘瞟了他一眼,早就透出幾分的妖氣。又對著月娘本生的貌美,穿著一身縞素。惡僧人看在眼內,到晚間換了衣服,背著刀,撥門撬戶進來,正對著禿子也在這裏,可倒好,並未費事,三人倒商量了同心合意,自此常來。白晝禿子也往廟裏頭去,兩個人交得很密。後來和尚出了個主意,終久沒有不透風的牆,倘若機關一泄,禍患不小;不如把月娘送在廟中,就說把她送往娘家去了,給了她一千兩白銀作為店價,遮蓋外麵的眼目,其實送在廟中,那禿子喜歡來就來,和尚絕不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