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詞曰:
為人居在鄉裏,第一和睦為先。
謙恭下氣好周旋,何至落人恨怨。
才與東鄰爭氣,又同西舍揮拳。
強梁霸道惡衝天,到底必遭災難。
且說艾虎保著施俊,撲奔固始縣。暫且不表。
單說蔣四爺同著柳青撲奔娃娃穀,一則找大人,二來找他師娘,離了晨起望,直奔娃娃穀。離晨起望不遠,還是君山的邊山呢,就見山坡上有一個小孩子,長的古怪,身不滿五尺,一腦袋的黃頭發。身上穿著藍布襖,藍布褲子,赤著雙足,穿著兩隻藍鞋,生的麵黃饑瘦。兩道立眉,一雙圓目,兩顴高,雙腮窩。鷹鼻尖嘴,梳著雙抓髻,腰中別著個打牛的皮鞭子。山坡上約有數十隻牛,黑白黃顏色不等,也有花的。隻見這兩頭牛悶的一聲,往一處一撞。原來是二牛相爭,頭碰頭嘣嘣地亂響;角攪角,也是嘎愣愣亂響。蔣爺說:“老柳,不好啦!那個病孩子要死。”柳青一看,這個小孩子過去,往兩個牛當中一插手,揪著兩個牛角,說“算了吧,兩小廝瞧我吧”蔣爺看著這孩子瘦小、枯幹、體弱,那莽牛有多大力?常說牛大的力量。別說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夾在當中,也不是耍的。好奇怪,這孩子揪住了牛角,那牛眼睛瞪圓,悶悶的亂叫,幹用力,撞不到一處。這孩子就說:“你們要不聽話,我要打你們了。”蔣爺說:“這個孩子的膂力,可實無考較了。老柳哇,你看這兩個牛你能支持的住麼”柳青說:“不行,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膂力。這孩子真怪,怎麼這麼大膂力呢”蔣爺說:“可不知他是什麼人家的。此子日後必然不凡,如果真要是像韓天錦那個樣子,也不足為奇。可這是真瘦真有力氣,不愧是神力。要有工夫,我真想問問這孩子在哪裏居住,叫何名姓。”柳爺說:“誰管那些事情,走咱們的吧。”蔣爺點頭。兩個人也就走了。
走不甚遠,穿了一個鎮店。過去此地方,卻是南北的大街,東西的鋪戶。正走在北頭,見一個騎著馬,有十八九歲,歪戴著翠藍武生巾,閃披著翠藍英雄氅,薄底快靴,手中拿定打馬藤鞭,麵賽窗戶紙,青中套白,白中套青,五官略透著清秀。後頭有幾個從人,都是歪戴著箍巾,閃披著衣裳,俱在二十來歲。跟著馬亂跑,迎麵吆喝:“走路之人,別撞著我們,少爺來了,都閃一閃。”
可巧由小巷口出來了一個小孩子,拉著一匹大黑驢,粉嘴粉眼,四個銀蹄子。一眼就被這個武生相公看見了,回過頭來叫了一聲:“孩子們,好一個驢呀!給大爺搶過來”從人答應一聲,就過去攔住路口,說:“小子,站住!把這驢還我們吧。”那個孩子說:“憑什麼給你們”這許多的惡奴過去,不容分說,伸手就將驢拉過來了。那個小孩子說:“搶我呀”豪奴說:“我們的驢,丟了一個多月了。你還敢拉出來。我們大爺積德。不然,就拿你送到官府內,當賊治你了。”那個孩子哪能肯給。架不住這邊人多,上去就是一個嘴巴。又過來幾個惡奴,就有拉腿的,就有擰胳膊的,七手八腳,打了一頓。這孩子是直哭直嚷說:“眾位行路的,救人哪”蔣爺將要過去。再說蔣爺行俠仗義的,天然生就俠肝義膽,如何見得這個光景!
忽見由南往北來了數十頭牛,牛上騎著三個小孩子,內中就有那個瘦孩子,大大咧咧地趕著牛。這個拉驢的小孩子一眼看見了,說:“大少爺,有人搶咱們的驢哪”那個孩子跳下牛背來說話,還是個大舌頭,說:“誰敢搶咱們的驢!他可不要腦袋了”那孩子說:“你快來吧,他們要搶著跑了”蔣爺就知道,奪驢的這個苦吃上了就不小哇!他回頭告訴那人。那個趕著牛走過去了,一把拉住。就聽見撲通撲通的躺下了好幾個。他叫著那個拉驢的孩子說:“你拉著回家,不要告訴爹爹。”那幾個躺下的爬起來,就告訴那個騎馬的去了。說:“大爺,看見了沒有!那愣小子來了,敢是他們家的驢”馬上那個人說:“他們的驢,教他們家拉去了吧。這可不好意思要了。上輩都有交情,怎麼好意思為一個毛驢變臉,走吧,走吧”為是當著瞧熱鬧的,弄個智兒好走。焉知曉那個瘦孩子不答應,過來把馬一橫,說:“小子,你為什麼訛我們的驢”馬上的人說:“兄弟,”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瘦孩子說:“誰是你兄弟?我是你爺爺”那人說:“別玩笑,咱們上輩真有交情。”瘦孩子說:“今天你不叫我爺爺,不教你過去”馬上的那人真急了,一橫心想著:“要了他的命吧”用力一抽馬,那馬往前一竄,就衝著這個瘦孩子去了。蔣爺一瞅,知道他躲閃不開,就聽叭的一聲,蔣爺倒樂了。原來馬衝著過去,他用左手向著馬的眼睛一觸,馬往外一撥頭,他又右手衝著馬脖子叭的一聲,那馬嘶溜溜叫喚起來,一看,馬脖子教他打歪了。他衝著馬的膝寸子,橫著踹了它一腳,馬撲通栽倒,就把那人的腿壓住了。這個過去一抓,蔣爺知道那個小孩子的力量不小,過去準會打死他。怎奈這馬上摔下來的那個人,倒不生氣兒,反苦苦哀告,一味的求饒,兄弟長,兄弟短,說了無數的好話。那個孩子說:“非得叫我爺爺,我方饒恕與你”這個也好,就叫了他兩聲“爺爺”才撒開手說:“便宜你,以後別訛爺爺的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