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裏頭,打姑娘進了屋子後,甘媽媽就把裏間屋簾一放,拉了條板凳迎著門一坐,憑爺是誰也不準進去。姑娘自己把蓋頭揭了,拉出刀來,綁了綁蓮足,蹬了蹬弓鞋,自己擰絹帕把烏雲攏住,耳環子摘將下來,刀也往旁一放。隻聽得婆子和甘媽媽分爭說:“我奉我們大爺的命,叫我們伺候新人。你這麼橫攔著不叫我們見,是怎麼件事”甘媽媽說:“我們姑娘怕生人,讓她定定神,然後再見也不晚。你們還能見不著”婆子說:“我先進去張羅張羅茶水去。”甘媽媽說:“要你進去,你一個人進去。換替著進去倒可。”婆子說:“我給姑娘張羅茶去。”甘媽媽就把板凳一撤,簾子一啟,那人進去嚷道:“哎喲了”這個“了”字未說完,就聽見噗哧,又跟著撲通一聲。甘媽媽知道結果了一個性命。外頭的婆子也有聽著詫異的,也要進去瞧去。甘媽媽問:“姑娘得了沒有”蘭娘兒說:“得了。”這個婆子將要進喜房,甘媽媽一抬腳,踹了婆子一腳,婆子就整個的趴在喜房裏頭去了。蘭娘兒手中刀往下一落,又死了一個。本家婆子的夥伴就急了,說:“這位老太太,你是怎麼了?怎麼把我們的夥伴踢一個大跟頭”甘媽媽說:“我告訴你,這還是好的哪。”婆子說:“不好便當怎麼樣”甘媽媽抄起板凳來,衝著那個婆子叭就是一板凳。哎喲撲通,摔倒在地,紋絲不動。新人躥將出來,手拿著一把刀,把門口一堵,誰也不用打算出去。甘媽媽脫了長大衣服,原來來的時候,腰內就別上了兩把棒槌。本來她什麼本事也不會。蘭娘兒這本事都是甘茂教的。甘媽媽雖上了年紀,卻仗著有笨力氣,拿棒槌衝著婆子,叭一下,腦漿迸裂。對著裏外一亂。這麼一嚷,屋中的頃刻間盡都殺死了。
外邊人一亂,送親的甩了長大衣服,拉兵刃把桌子一翻,嘩啦嘩啦,碗盞家夥摔成粉碎。拿起燈來,往席棚上一觸。蔣爺就嚷:“姑娘快出來,別叫火截在裏頭。”那些個陪客也有死了的,也有趴下的。廚役端著一盤子菜,衝著他們頭兒的腦袋就倒了去了。燙得頭兒直嚷嚷說:“叫你去救火,你怎麼跟我腦袋上倒呢”還是頭兒明白,端起一盆子油往火上就澆,轟的一聲,廚師傅全都是焦頭爛麵。姑娘出喜房,東西兩個院子,都嚷成了一處。
這西院裏是廚房、喜房、席棚,可巧雙錘將在東院裏,聽見西院裏亂嚷,出來一看,烈焰飛騰,聽見人說:“連新人帶送親的都在亂殺人哪。郭宗德才知道中了他們計了。趕著拿錘往西院就跑。沒有到西院,就撞上了。撞上就交手。頭一個過雲雕朋玉,刀往下一剁,單錘往上一迎,就聽見當啷的一聲,就把那口刀磕飛。跟著那柄錘就下來了。朋玉仗著手快,早預備下了,叭就是一鏢,雙錘將拿那柄錘往下一壓,當啷一響,那隻鏢撞落在地。朋玉騰出工夫來,也就躲開了。緊跟著就是蘭娘到。甘媽媽在後頭,沈中元緊跟著甘媽媽。雙錘將大吼了一聲:“好丫頭!你們定的好詭計!別走,今天務必要你的性命。”沈中元知道蘭娘兒不是他的對手。沈中元躥過去,就是一刀。雙錘將一掛。沈中元如何吃那個苦子,始終沒有叫他把刀震飛了。轉了五六個彎,火就大了。沈中元無心動手,甘媽媽、蘭娘兒已經出去了。這邊是智爺躥上來一刀。蔣爺也躥上來了。火是直撲。行情的這些人死了無數,又沒有兵器,又是害怕,就有迷昏了的,紮到火堂裏去的,也有出去找不著門又回來的。總而言之,遭劫好躲,在數的難逃。蔣爺說:“老沈,出撥扯活火,都看看快烤得慌了。火太大,我們走吧”郭宗德正要攔住。
忽見迎麵上來一人。雙錘將上下一打量:三十來歲,一身的縞素,麵如白玉,五官清秀,手中兩刃雙鋒寶劍。郭宗德用錘一指說:“好小子,你們都是哪裏來的這些強人”丁二爺哈哈一笑:“我們倒是強人!你清平世界搶人家的姑娘。別走,受我一劍”雙錘將哪裏瞧得起丁二爺,身量又不高,長相又不惡,兵器又不沉,隻一口菲薄的劍。丁二爺並沒告訴他名姓,就往前一躥。雙錘將單錘已然舉起來了,對著丁二爺頂門,往下就砸。丁二爺往旁邊一閃身,用劍一試他的錘把,隻聽見嗆咚嗆一聲,早把錘柄削折;咚一聲,錘頭落地。雙錘將成了單錘將了。嚇得他掉頭就跑,不敢往西,有火。又見東院火也起來。隻得一直撲奔正北。迎麵上忽然聽見說:“無量佛”
這一遇見老道,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