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很遠就看見她了。一身紅裝,在這初春的雨天中格外引人注目。如果我沒有看錯,她穿著的是江南今年進貢的新的絲綢料子,在後宮中,那是在妃嬪級別以上的才能領到的布料,而她居然穿著,不難猜想,是德妃給她的吧!看來她被指給四弟,對她來說,則是一種福氣吧!至少比做大哥的第三位側福晉要強。
雨很小,街上行人很少。我看到她從小巷處慢悠悠地晃過來,不緊不慢,甩著帕子,很悠哉的樣子,嘴裏在念著什麼,好像是詩,又不像是詩。
……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等她走進細看,才發現紅色的小夾襖使她顯得格外妖嬈,金邊的領口和手袖上繡著淡雅的蘭花,而紅色部分繡著的是金絲線勾畫出的牡丹,腰擺下圍處黃藍相間的地方別著一隻蝴蝶樣式的翠色飾品。點畫著粉色的碎花的半透明紅色油紙傘在她手中轉來轉去,更凸顯她的俏麗。頭上的發髻隻插著幾隻碎花的簪子,兩條小辮子在前麵,整個發飾簡單而清雅。
更讓我驚訝的是,她的表情!這是蘭菱嗎?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眼的好奇和欣喜,她左顧右盼的,好像要將這春色全納入眼中,清秀的臉上笑盈盈的,不是宮中女人那種獻媚的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明朗的笑容。
這與她在宮中完全不同!這才是真正的蘭菱嗎?神彩飛揚的神態完全是另一個人。
“好一個丁香姑娘!” 我開口與她打招呼。
似乎把她嚇著了,她直瞪瞪地看著我,小嘴微張著,半響都沒有出聲。大概是沒有想到太子會突然出現吧!
但是她的神情又不太像,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讚許與欽慕。
“姑娘真有雅興。”我再次打破僵局。我稱呼她姑娘,是不想看到她反應過來後,在街上給我行大禮。
“這滿城春色倒是吸引不少才子佳人呢!”她莞爾一笑,話題接了上來。她果然明慧,在街上相遇,不必行禮。
簡單的聊天,才知道她要去修斷掉的簪子。那隻簪子,我早就知道了。八弟在書房外交給四弟時,四弟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後來八弟說是他額娘良貴人送的,四弟才笑著收下。聽說曦蓮與蘭菱相撞,把簪子撞斷了。沒有想到她會親自出來修,是想借機上街還是很看重這次的禮物?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目瞪口呆。“相識即是緣分,怎麼稱呼公子啊?”她很認真地問我,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怎麼稱呼?她說的那一句“相識即是緣分”讓我有點意外。
“那個,我曾經從馬上摔下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是否與公子有一麵之緣?”她有點著急地解釋著,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我早已經聽聞她從馬上摔下來後忘了以前的事情,沒有想到她連我都不記得了?
試一試她的反應吧。
“我叫舜安顏。”我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隻見她噗嗤一笑,居然還說出了這個名字《詩經》中的出處。
她真的忘記我了?那麼她到底忘記了多少事情?難怪德妃會派人去她府裏伺候她,是想重新教她宮中的事情嗎?
見我不語,她趕緊道歉:“我不是有心拿公子的名字說笑的。公子見諒。”明亮的眼中滿是歉意和不安。
原來她真的忘記了!
那麼,她與大哥的事情,她還記得嗎?
大哥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他的表情會使怎麼樣的?
走到德裕玉器店,門前的掌櫃看到我,正欲喊我,我使了個眼色,大聲說我是舜安顏。那這個掌櫃知道我不喜歡在外張揚,也知道舜安顏是我身邊的伴讀。我這樣一說,他馬上神領會,馬上就接口:“稀客稀客,舜公子,請進。”
我知道她瞄了我一眼,眼裏有些疑惑。我臉上繼續掛著笑,心裏有些得意。她如果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呢?
“孤單是你心裏麵沒有人,寂寞是你心裏有的人卻不在身邊。”她很認真地對我說。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也是第一次有人看出了我畫這幅畫的心情。
(寫太子畫畫發生的事情以及心情)
我見她似乎很在意這隻簪子,心理有些疑惑,就開了個玩笑:“是不是你的情郎送你的?”
她很坦然地笑著說要和八弟做朋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不過她說的母老虎是誰?八弟還沒有娶,良貴人是出了名的溫順,這我有點納悶。她居然還說八弟“可愛”,想到八弟文弱的樣子,看我眼神滿是恭敬,他那樣子是“可愛”?他若聽到會有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