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麵蹦蹦跳跳,左顧右盼的背影。邪覺得自己定是小瞧了眼前這少年。昨日見他的打扮,本以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書生。今日卻如此快發現了他。
楚雪心情大好——沒想到自己可以享受瘋狂購物的樂趣是在另一個時空中。正當她眼前一亮要衝向一小攤時,迎麵便與人撞個滿懷,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怕是摔成幾瓣了吧,痛得不行。不由惱怒,抬頭瞪向撞她的人。卻一駭,來人相貌頗為醜陋:整個五官都大的有些過分,雙眼間距過開,且還有些暴突,滿臉是膿瘡。身材矮壯,還是個駝背。看著被自己撞倒的楚雪,一臉惶恐,不停搓著收,想要伸手去扶,又似乎不敢。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楚雪見此人雖麵目醜陋,卻毫無猙獰之氣,也是由於自己走路沒長眼睛的過錯。卻因為摔得太痛,沒有辦法擠出笑容,心下想:“還保護我那?見我摔了扶都不扶我一下。”不由狠狠瞪了邪一眼。卻見他依然那幅冰霜之態,目無表情的望著她,巍然不動。
那人卻還在不停道歉。楚雪剛覺得自己終有力氣張嘴告訴他自己沒事之際,就聽得一尖刻聲音:“你個醜八怪,在那偷懶阿?”
楚雪循著聲音望去,見從街邊米莊走出一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指著那人罵道:“給你錢是讓你吃白飯的嗎?還站在那,還不去搬東西。”
那人看看米莊老板,又看看楚雪,又連連對她說了幾句對不起,轉身跑開了。楚雪隻得自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卻聽那米莊老板還在罵個不停:“死醜八怪,長那麼醜,客死父母,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早餓死了,還敢給老子偷懶。”聲音很大,那人離去的背影輕輕地顫抖。
楚雪聽著冒火,但她不是愛管閑事之人,便也隻是拍拍身上的灰繼續往前走。
因為心情受到影響,她悶著頭走了走了好長一截,卻聽身後傳來一陣尖叫。轉身正好看見剛才撞她那醜陋男子從一奔馳的馬蹄下,救下一年幼的女孩。他抱著女孩滾向一邊,小女孩尚未從驚嚇中醒過來。他輕輕的安慰她:沒事了,不用害怕。一臉憨厚。小女孩卻在看見他相貌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女孩的母親姍姍來遲,一見這情景,劈頭罵道:你這醜八怪,你幹什麼!一把奪過自己的女兒。一時擁擠過來不明就裏的人也湊熱鬧的叫起來。駝背隻覺每個人都在重複同樣的話:醜八怪,害死父母,醜八怪……那嘲笑辱罵揪著他的心。他捂住耳朵,那聲音卻還是鑽入他腦中,抓住了他,不得停歇。
終於,他發出一陣野獸般的低吼,撥開人群,一路跌撞向前狂奔而去。
楚雪見狀,心覺不妙,忙跟著追去。邪也隻得略微施展輕功跟在後麵。誰知這駝背腿雖短,跑步卻異常快,楚雪眼見自己與他距離越來越遠,才突然想起自己會輕功。忙施展開來追上去。
卻說這邪本來跟在後麵見楚雪開始隻是跟著跑,想她或許不會武功。卻突然見他施展開來,輕靈之極。心下很是吃了一驚,便加快了腳步。
眼見就要追上之際,前方卻突然出現一懸崖。楚雪與駝背僅一步之遙,那聲:“別!”還來不及出口,那人已直衝而跳。毫無停頓,楚雪也跟著跳了下去。緊跟在後的邪霎時呆裏當場:就這樣跟著跳了?
崖下一道紅光射來,邪忙扔下手中之物赤手接住。卻見是一火紅透亮的簪子,簪尾拖著根線,那線極其細,若不是線的那頭傳來的重量,根本不會發現線的存在。
簪子在邪手中被扯動了兩下,就聽線的另一頭傳來一清甜之聲:“邪,拉一下,我要借力才能上來。”
略一猶豫,邪依然還是抓住簪子向後一提,頓覺簪子尾部重量一輕,崖下飛上兩人。正是剛才義無返顧跳下去的二人。剛一落地,便同時跌坐在地上。而邪對手中簪子略一鬆手,簪子竟直直飛回那少年手中。
那駝背坐在地上滿目憤恨,衝著楚雪就吼起來:“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
那少年,卻也不理他,隻是自顧自拍著自己胸脯道:“真是嚇死我了,那麼高阿?衣服都給我劃破了!”倒真是一臉受驚的模樣。
這邊,駝背還在不停叫嚷,少年像是終於回過神般轉頭直直的盯著他。眼神像是同情又像在嘲笑。他嘴角突然畫出一個好看弧度,淡淡的張嘴:“那你再跳一次吧,我不攔你了,好不好?”像在安慰一個小孩子般,卻讓人悚然一驚。
駝背望望那懸崖,又望望楚雪,長久以來的積壓終於爆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卻聽楚雪歎了口氣說道:“人家嫌棄你醜,你就要尋死嗎?把自己當什麼阿?”
“他們說我是醜八怪,說我害死了我父母,全部人都討厭我……”像是終於找到傾吐的對象,駝背邊哭邊控訴著:“我父母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這種醜八怪早該死了,早該死了……”
“夠了!”一聲暴喝打斷了駝背的話。把另兩人都嚇了一跳。駝背抬起埋在手中的臉望著突然站立起的楚雪。他本就醜陋的臉上淚水滿布,倒是滑稽可笑。見他這副模樣,少年呼了口氣壓製了情緒:
“如果你父母是救你而死,你更不該放棄自己的生命。”複又蹲下,平視那駝背:“你並不醜,雖然你樣貌醜陋,但心地善良,所以我看你一點不覺得醜,醜的是那些欺辱你的人。”見那人隻是望著他,滿目茫然,不可置信,又繼續說道:“好吧,這些大道理總讓人覺得說話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我們就來說點務實的吧。”
又盤膝而坐,表情變得有些淒淒然:“人們欺負你,並比隻因為你長得醜,還因為你窮,沒有靠山,人又老實憨厚,不會反抗。人們骨子裏總是欺善怕惡的,你明白嗎?”隻看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楚雪卻不再說話,她心裏明白,自己隻能說到這個地步,這也是她尚沒有做好的習題。
她站起來,從懷裏摸出兩錠金子。塞到了駝背手中:“這些夠你自己做個生意,好好生活了……莫要再跳了!”轉身離開了。
邪一直在旁邊看著一切,心中像打翻了五味雜瓶,千般滋味梗在心頭,無法言語。
少年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隻覺得他表情有些奇怪,那總是低垂的眼瞼掩蓋不了他眼睛的美麗,楚雪認為它除了放出紫色的光暈外,此刻好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夢幻淒迷。然而她並沒有心情去細細打量。卻聽這惜字如金之人問她。那聲音幹澀,沒有了先前的清冷,仿佛能說話對他已極為不易:“為什麼要拚了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