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的顯意與隱意(1 / 3)

女士們、先生們:

你們知道,我們對失誤動作的研究並非徒勞無益的。多虧我們做了這方麵的研究,我們才得以從已為你們熟悉的前提出發,獲得了下述兩個方麵的知識:(1)有關夢的成分的性質的認識;(2)釋夢的技術。前者告訴我們,夢的成分本身並非原本之物,而僅僅是不為夢者所知的其他東西的替代(像失誤動作的目的一樣)。它所替代的東西夢者本來是知道的,但後來卻想不起來了。我們希望能將這一知識擴展到由此類成分所構成的整個夢的了解上去。我們的技術則在於:運用有關這些成分的自由聯想,以誘發其他替代結構的浮現。這樣,我們便能揭示出那些被隱藏的原本之物。

我建議我們現在改變一下那個將給我們帶來更多行動自由的說法。為了使我們的描述更準確,我們將用“非夢者的意識所能企及的”或“潛意識的”去代替“隱藏的”“難以企及的”或“非原本的”等說法。我采用這種說法,其意思與你們所想起的那個被你們所遺忘的詞、與在講失誤動作時提到的幹擾目的意思相當——也就是說,我所指的是“當時屬於潛意識的(unconscious at the moment)。與此相應,我們理所當然可將夢的成分本身、將由聯想而得的替代觀念說成是“意識的”(conscious)。迄今,這一說法並沒有什麼理論上的含義。將“潛意識的”一詞的運用看成是一種較貼切、且易於理解的描述,我想大概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假如我們將上述知識由單個成分擴展到整個夢,那麼,從整體上看,夢便可視為某種其他東西、某種屬於潛意識的東西的歪曲的替代物。相應地,釋夢的任務也就是去發現這種潛意識材料。與此相應,在釋夢過程中,我們就必須遵循下述三條重要規則:

(1)對於夢表麵上告訴我們的東西,無論它是合理的還是荒謬的,是清晰的還是含糊的,我們都不必去理會,因為它決不是我們所要尋求的潛意識材料(我們以後會注意到這個規律有一個明顯的局限)。

(2)我們必須將我們的工作限定在各成分的替代觀念的喚起之範圍內。我們用不著花時間去思考這些觀念,看看它們是否還包含著某種相關的東西,亦無須將心血付在它們與夢的成分究竟有多遠的問題上。

(3)我們必須耐心地等待,讓我們所尋求的那個隱藏的潛意識材料自動地浮現,正如在我曾講過的那一實驗中,我們讓被遺忘的摩納哥一詞自動浮現一樣。

由此,我們亦會懂得,夢究竟被記住多少、記得是否準確,都無關緊要。這是因為,被記住的夢並非原本之物,而隻是一個被歪曲了的替代物。這一替代物通過喚起其他的替代意象,使我們得以接近原本之物,使夢中的潛意識的東西進入到意識之內。因此,假如我們的記憶不夠準確,那也僅僅是對這一替代物作了進一步的歪曲而已——何況,這種歪曲也並非毫無理由。

人們既可以解釋自己的夢,也可以解釋別人的夢。實際上,人們從自己的夢中能了解到更多的東西,因為釋夢的過程進行得更令人置信。但我們要證明這點,卻會遇到許多阻力。我們的確會產生種種聯想,但我們總是有所檢驗和選擇,並不會對所有這些聯想都加以考慮。對某種聯想,我們可能會說:“這個聯想不恰當,與此無關。”對另一聯想,我們則會說:“這太荒唐了。”而對於第三個聯想,我們又會說:“這一點都不重要。”結果,這些聯想在尚未變得十分明了之前,就已在我們的種種拒斥聲中隱匿、消失了。這樣,我們一方麵始終固守著那個作為我們研究的起點的觀念,即夢的成分本身;另一方麵,我們又通過選擇幹擾著自由聯想的結果。倘若解釋夢的不是我們自己,倘若我們是讓別人去解釋它,那麼,我們就能清楚地認識到,在作出這種不正當的選擇時,我們還存有一種動機,因為有時我們會自言自語地說:“不,這一想法太令人不快了,我不願或不能告訴別人。”

這些拒斥顯然有礙於我們工作的成功開展。因此,我們必須嚴加防範。假如所解釋的是自己的夢,我們就必須下定決心不受它們的影響。假若所解釋的是另一個人的夢,那麼,我們就必須訂立一條不容違反的規則:無論出現四種拒斥——太不重要、太荒唐、太不相幹或太令人痛苦而不願告訴他人——中的哪一種,他也不能阻止我們的任何聯想。夢者雖然答應遵守這個規則,但此後令我們惱火的是當拒斥聲響起時,他仍舊違背諾言。一開始,我們對此是這樣解釋的:雖然我們的保證帶有權威性,但他仍不相信自由聯想的合理性。假如我們能給他幾本書讀讀,或者讓他去聽聽演講,那麼,我們便有可能使他從理論上信服,使他成為我們的自由聯想觀的支持者。然而,如果考慮一下我們自己的情況,我們就會發現,上述解釋是站不住腳的。畢竟,就連對自由聯想觀深信不疑的我們自己,也難免對某種觀念產生同樣的拒斥。隻是到了後來,我們才將這些拒斥意見駁回——通過三思之後,才將它駁回。

做夢的人雖然不守規則,但我們卻不必為此惱火。相反,我們可以利用這些經驗來了解某些新的東西——了解某些愈出人意外便愈重要的東西。我們發覺釋夢的工作正為一種抵抗(resistance)所阻擋,其表現形式就是批判性的反對。它與夢者理論上的信仰無關。不止於此,我們還發現它永遠都無正當理由可言。人們用這種方法所壓抑的觀念始終都是最重要的,對我們所尋找的潛意識材料也是決定性的。所以,如果某種觀念伴隨有這種反對,那麼,我們就必須加以特別的注意。

這種抵抗於我們來說是某種全新的東西。它與我們的假設有關,但並不包括在我們的假設中。它的出現令我們既驚奇又不快。我們馬上就會覺察到,它不會使我們的工作變得容易,反而可能將我們引入歧途,使我們完全放棄夢的研究:它像夢一樣也是某種不重要的東西,對它的研究絕非運用簡單而直接的技術就可行的。我們何必為了它而招致許多麻煩呢!但,換一個角度看,這些困難可能也正好是一種刺激,使我們覺得這一工作雖麻煩卻有價值。當我們試圖從作為替代物的成分出發探索隱藏於其後的潛意識材料時,我們常常會遇到抵抗。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出替代物之後肯定隱藏著某個重要的東西。要不,為了讓隱藏物不為人覺察而製造出那麼多的麻煩還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一個孩子不肯伸開緊握著的拳頭給別人看他手中的東西,我們便可以斷定他肯定有問題——這個東西不是他應該有的。

在我們將抵抗的動力學觀點引入到這種情況之中時,我們必須考慮到抵抗是有量的變化的。抵抗有時較大,有時較小。在研究中,我們已做好去發現它們之間的差異的準備。或許我們可將它與釋夢時所遇到的另一種經驗聯係起來:有時我們隻需一個反應、抑或幾個反應,就能透過夢的成分發現隱藏其後的潛意識材料;而有時我們則需要作冗長的聯想,需要克服許多批判性的反對才能做到這一點。據此,我們可以作出推斷:這些差異與不斷變化的抵抗的大小有關。我們的這一推測或許是對的。假使抵抗很小,那麼替代物必定離潛意識材料不遠;反過來說,強大的抵抗則意味著潛意識材料將會受到極大的歪曲。因而,要透過替代物發現潛意識材料本身,道路將極其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