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說客(1 / 1)

老街有說客,老街說客也分著等級,跑細腿的、磨破嘴的,糊弄鬼的。

說個故事。

顧老大看中了冠家一處宅院。冠家在老街是個大戶人家,在老街置有多處宅院和幾十間店鋪。顧老大看中的這處宅院並不在老街的繁華路段上,而是相對較背遊客稀少的最東端,老街自古就有“寧要西端一磚,不要東端一間”的說法。

顧老大央人去給冠家說事,都被碰了回來。顧老大愁悶,有人就說,你去找找糊弄鬼的悶子看看。顧老大就提著重禮,登門拜見,說明來意。

悶子捋著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幾根胡子,說,你誠心要?

顧老大拍著胸脯,誠心。

悶子,砸多少錢都值估?

顧老大,值估,都值估!

悶子不鹹不淡地說,那中,一年後給你準信。

悶子來到冠家,說有人要租用冠家東端的那個宅院開個買賣,買賣不大,火燒鋪子。你那地段冷清,租金要給讓一讓。

冠家答應了,院子閑著也是閑著,有生意總比沒生意好。

火燒鋪子就開張了。這家鋪子賣的火燒個頭大還便宜,店家服務周到,生意很快就打開了,人們寧願多繞些路來東端買火燒。有同行算了筆賬,照這個做法是賠錢賺吆喝,支撐不了多久。

入冬,一場大雪捂蓋了老街。火燒鋪子傳來哀嚎聲,雪大生意冷,老街人就跑來看熱鬧。是火燒鋪兩口子晚上生煤爐取暖,通風不好,煤氣中毒,送醫院搶救不及時,人沒了。這家的兒女披麻戴孝在鋪子前哀號痛哭,做了三天的祭奠,惹得臨近幾家店鋪都沒了生意。

開春,悶子又來到冠家,說是有個做鼓樂買賣的老板要租用冠家的宅院,那院子先前不幹淨,這租金得讓一讓。冠家也是想衝衝晦氣,租金多少也不在意。

鼓樂店開張,敲敲打打,彈彈唱唱也挺熱鬧。沒過多久,就傳出鋪子裏鬧鬼的事情,相鄰幾家店鋪的人都說,半夜裏聽到咚咚鼓聲,還有滲人的曲調。接著一天夜裏,鼓樂店的老板大呼大叫,披頭散發跑出了,瘋了。

有人請了風水先生,風水先生說那一片是凶地,街坊就開始出售房屋。冠家也覺得那處宅院壞了風水,家業資金周轉遇到了困難,也準備出售那所閑宅,隻是價格開得大,沒有人接得住。

悶子找到顧老大,顧老大二話不說,拔現錢,並給了悶子兩成的酬勞。

顧老大如願拿到宅院,扒掉舊屋,蓋起了三層大宅,歡天喜地住進去。

沒幾年,老街改造,東端很快就成了黃金地段,而冠家賣掉的宅院,被顧老大拾掇得耀武揚威,很是風光。冠家老爺子每次路過,都悔得唉聲歎氣,臨終前留下遺囑,要把自己這把老骨頭埋進那所宅院,攥著冠老大的手說,不拿回那所宅院我死不瞑目啊。

冠老大帶著重禮拜見悶子,說明來意。

悶子捋著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幾根胡子,說,你誠心要?

冠老大拍著胸脯,誠心。

悶子,砸多少錢都值估?

冠老大,值估,都值估!

悶子說,把老爺子葬入宅院和拿回宅院這可是兩檔子事啊。

冠老大,兩檔事兩筆酬金算,不惜傾家蕩產。

悶子不鹹不淡地說,那中,一年後給你準信。

中秋,顧老大六十大壽,在家中設宴慶賀。

冠老大和家人,抬著一壇老酒,帶著響器班子吹吹打打來給顧老大祝壽。

顧老大既意外又驚喜,起身迎接。抬著老酒壇子的人,忽然一個趔趄摔倒,壇子摔碎在院子中間,老酒曬了一地,酒香四溢。冠老大喝退家人,呈上大額禮金。

顧老大也不介意,碎碎平安,歲歲平安嘛。

入冬,悶子來顧老大的家裏,說明冠家想再置回宅院的意思。

顧老大哈哈大笑,說糊弄鬼的,你說個由頭讓我聽聽。

悶子說,簡單簡單,你顧老大總不能給冠家老爺子當守墓人吧?

顧老大瞪大了眼睛,此話怎講?

悶子說,還記得你六十大壽那天,冠家來送酒祝賀之事吧。顧老板可否知道,那摔碎在你院子裏的那壇老酒裏浸泡的是冠家老爺子的骨灰啊。那也就是說,你這裏是葬著冠家老爺子的陵墓,你不是守墓人是什麼?

顧老大臉都紅了,冠家的手法也太不地道了。

悶子說,算了,你這宅子得來的也不地道。如果老街人知道你這是個墓宅,誰還敢來府上,影響了子孫後代的前程,那可是大事。再者說,這些年你這房價也翻了幾番,出手你也賺大發了。

顧老大軟了。

冠老大拿回了宅院,拜謝悶子。

悶子捋著胡子不鹹不淡地說,該誰是誰自有天定吧。

悶子用酬金在老街購置地皮,也蓋起了一處像模像樣的大宅院。

老街說客,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