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們走吧。出不了事的。”
一個劉正風已經夠了。其他人的閑事，我們還是少管為妙，能躲就躲吧。
爺爺沒說話，隻是捏了把胡子－－他是在對我說，他不同意。這些年來，對於我的種種建議，他總是以這種姿態表示無聲的反對。他很疼我，我們從來沒有爭吵過，但是我知道，我說的話對他來說隻不過是空氣。
大胡子嘿嘿一笑：“你白雲庵的規矩多著呢，當真守得這麼多？待會我還要叫你大大的破戒。甚麼清規戒律，都是騙人的。你師父還不是躲了起來，偷偷的喝酒吃狗肉？”
“你瞎三話四，”小尼姑腮幫子鼓鼓的，似是生氣，“我師父從來不躲了起來，偷偷的喝酒吃狗肉。”
哼哼，如果一個人的腦子不是笨得可以，怎麼會像台複讀機一樣重複別人講過的話？這小尼姑漂亮是夠漂亮的，可惜腦子裏裝的全都是草。
“你不上樓去陪我喝酒，我就扯爛你的衣服。”大胡子伸手抓住小尼姑的衣襟，再一次恐嚇。
我還真就不信了，如果小尼姑不答應，他真的做得出來嗎？總是假打假鬧地嚇唬人，有意思嗎？他的一雙鐵臂，怎麼半天都撕不破小尼姑那身薄薄的袈裟？
可是小尼姑再次中招，委委屈屈地跟了他上去。爺爺表示也要跟著上去。
“爺爺，我身子有些不適。”
看打架太無聊，實在提不起勁。
“那麼，非非你先到劉府去，找你劉菁姐姐說說話吧。”爺爺沒有戳穿我的謊話，從來如此。可他越是這樣，我越感到生氣。
“為什麼我不跟在您的身邊，就必須在劉府？他們是我什麼人啊？犯得著套這個近乎嗎？”
“聽話，非非。”爺爺說，他用悲憫而乞求的眼神望著我。四兩撥千斤。
我從來都不想讓他難過，可又不想一個人就這麼走了，我等著他改變心思，但心裏又很明白他是不可能因為我而改變的……我撒腿就跑。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感覺下一秒鍾我就會妥協，就會什麼都聽他的了。這怎麼行？……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加油！這一天才剛開始。不加油的話，在這個世界就生存不下去了……咦，怎麼滿街都在議論劉正風的事情？他急流勇退的真實原因？這到底有什麼好猜測的？怎麼哪裏都不是清靜地？還有比這更煩的嗎？
“妹妹，果然是你。幾時到的？怎麼愁眉苦臉的？”
說曹操，曹操還就現身了。看了就想諷刺的，除了女紅家政，就什麼也不知道的家夥－－劉菁。她整整大了我六歲有餘。二十歲的年紀，仍然待字閨中，也不知道她那個爹是怎麼當的？那個人真正應該忙活的事情不是金盆洗手，而是招女婿才對吧？
“剛到。劉姐姐，真是好久不見了。你比我上次見你時又漂亮了許多。”
至於為什麼愁眉苦臉，說了她也不會明白，白費唇舌。
“就你嘴甜。走，去買些茶葉。我家來的人著實太多了。”劉菁笑容滿麵地挽住我的手，替我理了理頭發。兩名小鬟自動自發地跟在後麵。
“小姐，你看那個人，好有趣啊。”過了三條街，小鬟甲說。
那是個肩上蹲著一隻小皮猴子的陌生的年輕人。
雜耍藝人嗎？為了生計，每天都在重複沒有意義的事情。長相嘛，從很多角度來說，不能算醜，但總覺得有點惡心的家夥。在這個擠滿三教九流的地方，真正有趣的人往往是不存在的……糟了，那個耍猴的衝著我們傻笑呢……糟了，他走過來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兩個小丫鬟滿是興奮，劉菁也是一樣……麻煩來了都看不見麼，這都是些什麼人呀……
“幾位美人姑娘好，想不想看我這個活寶貝？”那人把小猴子托在手上，笑得合不攏嘴，“沒關係，你們隨便看，隨便摸。”
“我們著急趕路。”
“大清早的，有什麼好著急的，”他半點不知道收斂，把小猴子遞到劉菁的麵前，“小美人不看，大美人也要看嘛。姑娘請。”
“那就多謝你了。”劉菁一臉感激，輕輕伸過手去，彈了彈小猴子的腦袋。小猴子腦袋一縮，縱身一躍，似乎要跳到她的身上來。她嚇了一跳，往後便倒，耍猴兒的已經捉住她的手，同時呼哨了一聲，小猴子又穩穩當當地躍回他的肩上。
“姑娘小心。”那人說道，手卻一直抓著沒放。兩名小鬟趕緊把他推開。劉菁滿臉通紅，又羞又惱，忙抓著我的手走了。
看那破皮猴子的時候，沒想到會被吃豆腐吧。
驀然回首，卻見耍猴兒的笑容滿麵仍立原地，接觸到我的視線之後，竟然還挑釁似地將那手放在鼻端輕輕聞了一下。
我有種想揍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