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好人誠然是件辛苦的事情,可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從一個好人嘴裏說出來的話總是令人信服,大有份量。
由於田伯光以前的身份實在太敏感太齷齪,甭管我們這幫人怎麼替他說好話,劉夫人都聽不進去。關鍵時刻,嶽不群輕描淡寫的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打消了劉夫人的所有疑慮,玉成了這樁婚事。
陸大有湊到嶽不群身邊,奉承道:“師父,你老人家真厲害啊。什麼叫做‘一言九鼎’,弟子今天才算是知道了。”
嶽不群笑道:“為師怎麼能跟你六猴兒比啊?平日裏為師說一句,你就要頂回來九句,你才是‘一言九頂’啊。”
陸大有像見了什麼稀奇事一樣,驚呼道:“原來師父你也會說笑話!”
嶽不群但笑不語。嶽靈珊哼了一聲:“這有什麼?我爹爹學富五車,開幾句玩笑都不會嗎?你以為誰像你,大字識不了一籮筐,滿嘴街頭巷尾的粗言俚語。”
陸大有有點掛不住臉。“小師妹,你說話別太過分了啊,小心我揭你的老底。”
嶽靈珊坦然道:“你想說什麼隻管說。我又沒做過什麼壞事,還怕你揭什麼底?”
“雖然不是什麼壞事,可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故弄玄虛地說。
“你,你……”嶽靈珊這才有點緊張的神色。
“師父他老人家學富五車不假,可是你身為師父的女兒,說到學問這事,你連他老人家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陸大有答道,“我記得以前師父給我們講《孟子》,你動不動就開小差,每次提問,你都答不上來。”
嶽靈珊有些愣怔,久久說不出話來。
嶽夫人插話道:“大有說得不錯,靈珊像我,天生就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論起學問來,是遠遠不如她爹爹的了。”
嶽不群忙道:“話不能這麼說。學問之道,有千種萬種,我精通的隻不過是書本之上的一種,要論起見識才智,你絲毫不遜於我。”
到底是文化人啊,這馬屁拍得,那叫一個有水平。
嶽靈珊靜靜聽著,等父母都說完了,突然道:“爹,娘,從今而後,我再不也胡鬧任性了,一定踏踏實實向你們學東西。”
嶽夫人一臉笑意。“珊兒,你可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時候說得好好的,回頭又拋到九霄雲外去。”
“我一定不會那樣的,”嶽靈珊神色堅決,“娘,最近我想了很多事,越想越覺得自己見識短淺,文不成武不就,如果再不知道迎頭趕上,就會永遠落後於人了。”
“你能這樣想,說明你已經長大了。”嶽夫人滿臉欣慰。
再走了一段路,劉芹湊到我邊上,長歎了一口氣,眉頭緊皺。
“非非,你說這世上的事情稀奇不稀奇?我姐姐人這麼賢惠,長得又這麼好,為什麼偏偏隻給我招來一個采花賊做姐夫呢?”
我問他:“那你原來有想過自己的姐夫應該是什麼樣嗎?”
劉芹眼睛一亮。“有啊。少年英雄,名門子弟,英俊瀟灑,就像,就像令狐師兄那樣的。”
“令狐師兄確實很好,不過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相當奇妙的事情,劉菁姐姐和令狐師兄的緣分太淺,不能強求。其實田大哥的為人也不錯,你慢慢了解就會知道的。”
劉芹點點頭,又道:“那麼非非你呢?你有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婿是什麼樣子嗎?”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平之,他正和令狐衝說著話,本來麵帶微笑,接觸到我的視線後,驟然收斂了笑容。我感到我的心在隱隱作痛。
劉芹追問道:“非非,你怎麼不說話?”
怎麼這家夥從來都不知道看人眼色呢?故意往人傷口上撒鹽怎麼的?我不希望多談這一危險的話題,於是就說:“我,我不知道。”
劉芹笑了笑,接著說出一句讓我無比吃驚的話:
“你就裝吧你。剛剛我一問你,你就往令狐師兄那邊看了。那也好啊。這樣一個少年英雄,做不了我的姐夫,做我的妹夫也不錯啊。”
這時候近處好幾個人的眼神都斜了過來,我恨不得伸出手去掐他。
“小聲點!你胡說什麼啊?”
離得最遠的熟人陸大有已經滿臉堆笑,走了過來。
“曲小妹,劉小弟,你們倆在嘀咕什麼呢?”
我向劉芹送去一個威脅的眼神,他卻假裝接收不到,當即說道:“我在問非非,問她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婿啊。”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陸大有看我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劉芹道:“因為我希望有個少年英雄可以做我的妹夫,所以叫她早作打算嘛。”
“全是他自說自話。跟我無關。”
“一定要是少年英雄才行嗎?要求是不是高了點兒?”陸大有以一種令人費解的熱情問道。
貌似他還當真了?
“不高了,”劉芹答道,“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論長相,論才華,論人品,我妹妹都是拔尖兒的。不是少年英雄能配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