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位名人說過,最好的音樂是這種音樂,它能夠使最優秀、最有教養的人快樂,特別是使那個在品德和修養上最為卓越的一個人快樂。看來這話沒有錯。
“林公子,你可以吹一首曲子給我聽嗎?”
喜歡樂器,對音樂傾倒的人,不正是我爺爺的同類嗎?
視線怦然相撞,木笛墜落。二人同時出手,一齊捉住了笛子,指尖相觸,我分明感到他的顫抖,立刻鬆手。木笛無聲落地。
默了片刻,我彎下身子,將笛子撿起。
“我剛剛怎麼也算救了林公子的,林公子不該有所表示嗎?何況……林公子你曾經說過,隻要沒人的時候,你願意唱歌給我聽的。可是你一次都沒有唱過。現在倒也不用你唱歌,隻是請你吹奏一曲,不算過分吧。”
我將遞了笛子給他,盡量用一種若無其事的目光注視他。
他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一段難以捉摸的沉默過後,他終於伸手將那笛子接過,稍稍側過了身子。
笛聲響起,是節奏明快的山歌小調,簡潔動聽,愉人心田。林平之黯淡的眼神裏漸漸有了光彩。那簡直稱得上是一種清澈、純良和高貴的目光,隻有心地純潔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目光。
一曲完畢,又是沉默。
我掏出隨身攜帶的洞簫,盡量回憶著他剛剛吹奏的曲調,又照著吹了一遍。
爺爺說過,我是個音樂天才。雖然我也曾經抗拒這種天分,但是現在,用音樂交流成了我喜歡的方式。林平之凝神聽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他的臉上似乎染上了一層從未見過的光芒。
“林公子,你的家鄉必定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如果有可能,我還是會去看看的。”
能讓你露出如此向往的表情,一定是美極了。本來,我是想和你一起去的。
他眼波流轉,若有深思,許久才回過神來,將那木笛遞還給我。我接過,下意識地往小有的脖子上套,但突然想到這是林平之珍賞的東西,還是捏在了手裏。
“林公子,那辟邪劍譜的確不是我拿的,也不是平爺爺拿的。我們都誤會了。”
他不置一詞,隻靜靜地站著,卻注視著我手上的動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是不能相信我嗎?
“我不是在狡辯。或許我是太自大了吧。在這件事情上,從頭到尾,我一直都在試探你,想知道在你的心裏,究竟我和辟邪劍譜,哪一個的份量比較重。所以是我對你先開始了不誠實。如果一開始就把劍譜交給你,或許也不會鬧成這樣。”
他仍然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平靜冷峻,清秀的眉宇間是淡淡的哀愁,很難想象得到他就是吹奏出那麼歡樂的調子的主人。
“非非,林公子,開飯了!別在這裏吹風了。”劉菁麵帶笑容走了過來。
林平之道了聲謝,也不看我,自顧自地走開了。
劉菁嗔道:“傻丫頭,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為什麼還要一直望著這小子啊?和你很不相配的。”
“這不是般配不般配的問題。我覺得,我就像是隻鴨子。鴨子從卵中孵化出來之後,對給予自己最先溫暖者,誓死如歸。我的人生,應該是從遇到他,才真正開始的。”
“哦?這怎麼說?”劉菁似有所動。
“當我看見那個又醜又怪的小駝子,明明自己忍受著痛苦,還不忘體貼別人的時候,從那一刻起,我真正地覺得我是個自私的人,辜負了身邊很多人的關懷和愛。我開始不再隻想著我自己。這是我能走出痛苦的第一步。是他改變了我,或者說他讓我找回了生存的意義。”
我曾經設想過,如果劉哥哥出現在我爺爺去世的當時當地,一切會不會不一樣?設想多次之後,我早就明白了,我的確有可能接受劉哥哥,但是他在我心裏不會取得和林平之同樣特殊的地位。
劉菁默默聽完,許久才道:“我有點明白了。曲公公對我爹爹的意義,大概也是如此。否則以我爹爹精明強幹的個性,為什麼會甘心就戮呢?”
“你對你爹的做法,有過怨言嗎?”
“他已經活得很累了,我可憐他。”劉菁搖搖頭,歎了口氣,“你說林平之改變了你,聽來倒也不假,但你卻不能改變他。這不公平啊。”
“我是改變不了他,但是總有人能改變他吧。人不可能永遠都做傻事,總會有清醒的時候。等那一天到來了,他也會恢複原來的樣子。他是個很好的人,我知道。”
“恢複原來的樣子,”劉菁笑著接話,“然後和你重歸舊好?”
“那是不能強求的。其實隻要他能過得開心快樂一些,讓我知道了,那就行了。”
或許,與其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於江湖。
劉菁點點頭,麵容突然變得有點嚴肅:
“非非,林公子的事情我們可以放在一邊,眼下正有一件大事,需要你來決斷。這件事情很嚴重,關乎一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