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國天下 兒女情長(2 / 3)

汴梁城,酒肆茶館生意十分興隆,本該華燈初上開門營業的妓樓,竟然也打開門板招攬生意,絲毫沒有受內亂影響。

如梭人流中,我腦子裏盡是趙澤玨轉身離去時的哀痛神情,我錯了嗎?我的言行舉止不夠小心令他誤會了嗎?直到拐進巷子裏,我才重重歎口氣,沒有,自進宮我就十分小心。錯的不是我,是我的存在。我用力甩甩頭,想甩掉滿腔鬱積。隻是事與願違,還沒走出兩步便看到阿桑站在一輛馬車邊靜靜望著我。見我發現了她,她走來,道:“小蠻,我家夫人想見你一麵。”

我心中一沉,韓夫人的勸說並未奏效,韓世奇不願結束汴梁的生意?

“她什麼時候來的?”

阿桑苦著臉皺著眉:“我把你寫在白絹上的字送回了府,夫人得信後馬上趕過來和少爺密談幾日,我不知結果是什麼,也不知道少爺會不會結束生意回北奴。夫人想見你,我就把她領到這兒,反正你每天都會過來。”

阿桑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我微愣一下,阿桑瞪我一眼:“難道少爺不會暗中保護你?”

我心口一陣難受,世奇,你為什麼要這樣,你知不知道這麼做隻會讓我更加愧疚更加難過。阿桑重重歎口氣:“小蠻,我不是故意讓你心裏難過的,我也想讓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心裏也清楚事情已成定局,但總覺得少爺這種默默的付出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想聽也不想知道的話,我以後不會再說了。”

我痛苦地搖頭:“阿桑,這些我應該知道,你說給我聽並沒有做錯。”

“夫人已經等了許久。”阿桑與我走向馬車。

韓夫人聞聲掀開車簾,臉上雖掛著笑,眉頭卻微蹙著。阿桑拿出踏凳,扶我上車,然後囑咐馬夫,馬車向前緩行。

韓夫人一直靜靜盯著我,我硬著頭皮任由她打量,不知道她為何找我,正坐立難安,她輕輕一歎苦笑道:“世奇從不向外人談府中事,更遑論我與他爹的事,沒有想到會向你敞開心扉,你對他來說確實不一樣,孩子,謝謝你,讓我知道世奇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隻想知道她與世奇談的結果:“您來找我,是世奇不同意結束南鴻境內的生意嗎?”

她又一聲輕歎:“世奇同意結束生意,不過不是現在,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他說時候到了,他自然會結束這邊的生意回北奴。”

我試探著問:“是韓大人引退的時候?”

她搖頭:“世奇已經答應我,以後他的生意做與不做、規模大小、做到哪裏都是他自己的喜好,不會有我和他父親的因素。所以,真正的原因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多年謀劃豈會因一席話而放棄,但韓世奇既然對母親做出承諾,相信以後會有所顧忌。這麼一想,心中稍安。

她又如剛才那般打量著我,又是好一陣子:“我那可憐的孩子。”

我從她眼裏看到別樣的東西,頭頂響起一聲驚雷,身子不自覺輕顫,我徹底蒙了,為什麼會是這樣,原因竟然不是韓德讓夫婦,他這麼做,我如何承受得起。

韓夫人臉上眼裏全是惋惜:“你確實是聰明的姑娘,想必已猜出世奇為什麼遲遲不回北奴,若你還念及和他往日那點情分,就早日了結身邊事安全回北奴。可憐這孩子,和他爹一個樣,想而不得,卻又無法放手。阿桑,回去。”

馬車外,阿桑應聲。

馬車回到巷子裏,我呆呆地由阿桑扶著下了馬車。紅日破雲躍出,天地之間金光萬丈。眼前明亮得有些耀眼,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太陽的溫暖,相反,身子一陣一陣地泛著清寒。巷子裏人來人往,我一個人呆呆立在下車的地方,腦子裏全是韓夫人那句“想而不得,卻又無法放手”。

一名雲狼打開院門,詫異地開口問:“姑娘,為何站在那裏?”

我一驚回神,疾步走進院子裏。一身黑衣與咄賀一切磋的宇文宏光含笑收招,我第一次見他用劍,正想開口問為什麼,咄賀一居然趁機挺劍直刺向宇文宏光。我腳尖一點,人急掠過去:“咄賀一,你乘人不備,不是英雄好漢。”

宇文宏光一手攬在我腰間,另一隻手手腕一翻,那劍寒光一閃,快捷無比避過迎向咄賀一的劍身,劍氣逼人,咄賀一顯然不敢以硬碰硬,正欲改變招式,宇文宏光已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刺向咄賀一小腹,咄賀一避無可避,隻好急退一丈才堪堪避過。

宇文宏光邊放開我邊大笑:“出其不意很好,但更重要的是要出奇製勝。來來來,咱繼續。”

無論咄賀一劍勢多麼淩厲,宇文宏光總能輕而易舉在一兩招內破解。這麼過了二三十招,我漸漸看出門道,遂坐於院中石凳上閑閑看起熱鬧來。

旁邊觀戰的蕭達石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竟拔劍譏嘲咄賀一:“老咄,這些年沒用劍吧?怎麼,光顧著拿嫂子的繡花針與嫂子耍花槍了吧?退下退下,讓兄弟陪王爺練會兒。”

咄賀一收劍:“老蕭,你就嘴上逞能吧,用劍你在王爺手下撐不過一百招就會敗,而我,與王爺過一百招後會瞧出門道,相不相信,一百招後,你會敗得比我慘。”

說話間,蕭達石已與宇文宏光交上了手,邊拆招邊朗聲大笑道:“咄大哥,你就看兄弟的吧。”

……

八十七招。

……

九十八招。

……

一百零一招。

宇文宏光收勢橫劍,蕭達石卻“噔噔”後退幾步,用劍支地,人才沒跌坐在地。

咄賀一哈哈一笑:“老蕭,看來弟媳的繡花針你也常用嘛。”

蕭達石老臉通紅,脖子一梗:“我支持了一……”

他“一”字剛出口,就順著咄賀一的目光低頭看向黑袍,袍子前襟上被劃兩尺來長的口子,臉上一紅,向宇文宏光拱手道謝:“達石謝王爺手下留情。”

我意外又心驚,宇文宏光劍法精純至此,他為什麼一直使用軟鞭?

宇文宏光望向我:“與敵交手就要乘他不備出其不意。咄賀一沒有做錯。”

咄賀一笑道:“夫人那是緊張王爺。”蕭達石也笑:“剛才若不是王爺攔下夫人,夫人鐵定在老咄身上戳個窟窿。”

我麵紅耳赤,拔腿就往房內跑。宇文宏光又是攔腰攬住我,笑斥咄賀一與蕭達石:“不知道你家夫人臉皮薄?還不趕緊消失。”

他話音剛落,兩人已出了院門。

“進來。”宇文宏光堅定的聲音自他房中傳出。

“我才不進呢。”他在裏間洗浴,我坐在外間悠閑喝茶。一牆之隔的我們不斷鬥嘴。

“你不進來我就出去了。”他壞笑。

“你會出來,我難道不會去院子裏啊。”我閑閑一笑。

他好半晌都沒有說話,估摸著是死心了。茶已冷,我隨手拿起案頭的兩塊棕色皮紙中的一個攤開看起來。

青神、彭山……邛州,案子上的地圖看得我心頭微震,這些都是四川府的州縣名稱,他正在研究這些,他把一切都想在了前麵。雙眼雖盯在地圖上,但心中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暗中湧動不停難以平息,這樣過了會兒,我心中一動,拿起另外的一張地圖。果不其然,是幽月宮的內部構造圖,娘親居住的大殿……鬼叔叔居住的殿宇,繪得清晰而準確。

“小蠻。”宇文宏光不知何時出來,就站在我身側。

光著上身的他皮膚幾近麥色,我們雖然相擁過,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人無端緊張,心怦怦直跳,他光裸的皮膚灼了我的眼,慌亂間抬頭的我,撞上他臉上曖昧的微笑,我又惱又羞,慌忙撇過頭:“快回房穿上衣裳,你會著涼的。”

“我背上還沒擦,自己夠不著。”他故裝可憐。

我整個人都火燙起來,覺得無法坦然站在他麵前,起身就往外走,他一把拉回我:“好好好,我回房。你別出去,就坐在這兒等我。”

轉瞬間,他已穿戴整齊出來,坐在對麵看向幽月宮的那張地圖,絕口不提剛才我的尷尬:“位置準確嗎?”

我細細看一遍後指著曾住過的殿閣:“準確,這是我住過的石宮。啞仆住在這邊的耳房,她房中有通向幽月宮禁地也就是她與柴灩接頭的那個山頭的密道,地圖上沒有標出耳房的具體地點,我重新畫一幅這座石宮的圖紙,會標明啞仆房中密道的入口暗記。”

宇文宏光沉默一會兒抬頭看向我:“你娘親此次出征,幽月宮宮眾出動不少,戰事一旦開始,無法抽身時便是我們將幽月宮夷為平地之日。初步計劃是先趁夜製伏嵩山山麓外圍農人,然後直撲宮門,至於密道也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

見他每隔一會兒就輕扯一下後背上的衣衫,我站起身垂著眼瞼:“我先出去,你好好洗個澡後我們再談。”

他探起身子隔桌把我摁在椅子上:“隻是沒擦幹淨,黏在身上有些難受,幹了也就好了。”

我覷他一眼,見他聚精會神盯在地圖上,遂暗噓出口氣:“先製伏啞仆,然後從密道內悄悄進去,這樣豈不是更好,也許你的人就不會有傷亡。”

他手指著石宮到密道出口的山峰間的距離:“地道狹長,次第闖過太浪費時間,如果被發現就會失了先機,這是其中一個因素,還不算重點。這種地道有個致命的短處,若有人在兩頭安放藥石炸毀入口和出口,那這條密道就是現成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