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驚天陰謀緣於愛(1 / 3)

隊伍越往北去,越顯荒涼。看來李繼镔的攻擊已讓南鴻境內的這些邊陲小縣失了生機。

我放下車簾向後看去,宏光仍在沉睡。我繼續向外觀望。已近黃昏,官道上行人稀少,兩旁莊稼地裏的莊稼枯稈橫倒在地上……滿眼的蕭瑟!

紫漓策馬過來,順著我的目光掃了眼西方橘黃的天際後道:“咄賀一給你的金瘡藥應該已經用完,我這裏有一些,給你。”

我接過她遞來的精致小包,輕頷了下首:“多謝。”

她目光從我臉上掠過後自窗簾縫隙投向裏麵,輕聲問:“愈合了嗎?”

我點了下頭,默看她一眼:“愈合了。”

我放開簾子,她的聲音又透進來:“韓公子已遣人在前麵客棧裏訂好了酒菜。”我抑著心頭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擾,無奈地隔簾回道:“知道了。”

初升的圓月如大柑橘一般,在枝頭掛著,少了繁星的陪襯,便似少了依傍,顯得孤零零的。

韓世奇在此設宴是為了道別,明日朝陽升起時,他便會率先起程回燕京。他的說辭是撤回了汴梁的生意,急於回去盤點庫存。盤點哪需要他親自出麵,各地糧鋪把數據報到燕京總店,有人彙總後他過目即可。

我仰望著月亮,重歎口氣,轉身欲回房。

紫漓站在對麵,雙眸蘊著冷輝:“愛一個人就要讓他知道,心亦要像磐石一樣堅定,不能左右搖擺。你不覺得韓公子很可憐嗎?造成今天的結果,難道不是你夾雜不清左右搖擺的結果嗎?”

“你喜歡宇文宏光?”我有絲不安。

她麵容本就清秀,此時柔和下來,便顯妙齡少女的青梅女兒嬌態:“你駕馭不了這樣的男人,他豪放、灑脫、精悍,他身邊應該有一位謀略過人的女人,站在他背後輔佐他,讓他成就一番事業。而這個女人不是你,你給他帶來的隻有麻煩,隻有牽絆,你會阻礙他的發展……”

她話中意思我豈會聽不懂。

我盯著她截口,冷聲道:“何不大大方方說出你喜歡他。”

月光下,她雙頰似是泛出酡紅:“韓世奇外表淡漠,其實心中有火一般的熱情,他沒有太大的責任,比起宇文宏光,他更適合你。你或許不知,幾日來,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你們乘坐的那輛馬車。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坐在別的男人身邊,任他是誰心都會滴血。你和韓世奇更相配,放開攫住宇文宏光的手,他們都會幸福的。”

我氣笑出聲:“世間男女愛慕別人時,都會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真心。被愛時,亦希望愛人對己一心一意。韓世奇,他也會希望他愛的人,以同樣誠摯的愛對待自己。至於你,你若真心實意喜歡宇文宏光,而不是喜歡他背後的權勢,你可以去爭取他,如果你能改變他的心意,我心甘情願放手。”

她仍不死心:“小蠻,你是南鴻人,且是和親公主,而他是北奴重臣,身份於你們兩人來說是道枷鎖。”

我仰頭吸入一口清新空氣,淡淡地道:“我以後不想聽這些。”

“你明日可隨韓世奇先回北奴。”宇文宏光的聲音突起身後。

我一愣,紫漓則是大驚。

我側過身子,宇文宏光走過來。

他已換上了北奴服飾,一身的黑色,顯得凝重而俊朗。他已不是汴梁城中的華服少年,從此刻起,他又是北奴的將領、王族的王爺。我心神一陣恍惚,或許紫漓說得是,我不可能成為站在他背後輔佐他的女人,我內心渴望的隻是依附著他,過著平靜的日子。

想到這,我的心竟然一沉。

他唇邊笑容頓了下,默盯我一瞬,目光冷冷地投向紫漓:“韓公子提議帶你一起上路,本王已經答應了。”

我心微動,韓世奇此舉用意甚深,他已經看出了什麼嗎?

紫漓挺身站著,纖細腰身仿若弱不禁風。她目光裹在宇文宏光身上,含笑道:“宇文將軍似乎忘了我並不是你隨從,你好像無權為我做出決定。紫漓明日會離開你們的隊伍,但至於和誰一起走,似乎隻有我一個人說了算。”

宇文宏光笑著輕一頷首:“的確如此。”

紫漓眸底湧出寒意,但麵上仍保持著盈盈笑靨,盯著我道:“北奴再見。”

我點了下頭,紫漓舉步向客棧走去。

隆隆馬蹄聲隻是一瞬間已由遠至近,聽著馬匹“噅噅”的叫聲在客棧外此起彼伏,宇文宏光麵色微變:“找機會速速進房,改變裝束換成男裝,他們走之前盡量不要出來。”

我壓下心驚,舉步就往客棧裏走,可未行兩步便見三名黑衣壯漢闊步而來,邊走邊揚聲道:“咄賀一可在?”

我步子頓停,這些人是追殺我的那些人,他們是北奴人,他們竟然認識咄賀一。見我呆立原地,宇文宏光一個閃身,人已站在我身前。

從客棧出來的咄賀一快速走到三人麵前,拱手賠笑道:“原來是蕭侍衛,您怎會出現在這裏,莫非……”

蕭侍衛?黑衣人是宮中侍衛,是宇文隆緒所派之人。

為首那名黑衣大漢道:“蕭某見絕塵、騏驥拴在馬廄,便知你定會在這。咄老哥,你在這兒,想必宇文將軍也在這家客棧。”

宇文宏光聲音壓得極低:“盡量不要讓他見到你。”

我一步一步挪回樹後,剛藏好身形,就聽腳步聲朝這邊而來:“小人見過王爺。誰……誰在樹後?”原來,慌亂間,藏在樹後的我被隨風飄忽的衣衫暴露了身形。

耳邊傳來宇文宏光微不可聞的輕歎聲。我略作猶豫,緩步走到宇文宏光身邊。三名黑衣人見我出現的那一瞬,默契地同時舉步慢慢向我逼來,顯然,他們並不顧忌宇文宏光。

宇文宏光拉起我的手用力握在掌心,用行動亮明他的態度。

“宇文兄,更深夜濃,你們主仆還不歇息?”韓世奇緩步步出客棧,一身米白衣衫的紫漓跟在後麵。

眼前的紫漓不僅換了女裝,還特意把長發散開,和我一樣披在肩頭,裝扮與我相差無幾,我不由得驚詫,宇文宏光也微微皺眉。

三名黑衣人停步,目光在我和紫漓身上遊移。

紫漓黑發如瀑,膚如凝脂,此刻,她目不斜視的姿態頗有點視眾人為無物的意味。

“毓葶公主。”蕭侍衛突然大聲冷喝。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還很陌生,乍一聽到我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而紫漓雖未應聲,卻迅速望向蕭侍衛。

我驚怔,宇文宏光則嘴角噙著絲笑。

蕭侍衛三人向紫漓逼去,紫漓鎮靜自若,頗有點大國公主儀態,警惕地望著三人。韓世奇緩步走到紫漓身前,視線卻投向宇文宏光,淡淡口氣中第一次不怒而威:“宇文兄,他們是什麼人?”

宇文宏光牽著我的手走向韓世奇:“韓兄,他們是王宮侍衛。”

韓世奇眉微皺,回身叮囑紫漓道:“笙諾,你先回房。”

笙諾是趙光耀為我取的名字,毓葶公主是我的封號。韓世奇看似無意的話,恰把紫漓就是南鴻公主的“事實”說出來。

蕭侍衛抑製不住麵露喜色,朝身側兩人挨個點了下頭,兩人會意地垂瞼應下後身形猛地縱起,呈包圍狀把韓世奇、紫漓圍在中央。

紫漓快速掠宇文宏光一眼,黑眸之中隱著淒切痛苦,但眨眼之間已隱去,晶亮的眸子充斥著無奈:“原來你們是北奴王宮侍衛,若早知你們身份,我不會逃得這麼辛苦。我隨著你們走。”

黑衣漢子麵色一鬆,緊張之色悄然褪去:“公主若身子吃得消,我們即刻起程可好?”

紫漓臉上浮起一抹奇異的笑,看向韓世奇。

韓世奇朝她輕頷下首,看向宇文宏光時嘴角全是苦笑:“不知笙諾身份尊貴,幾日來多有怠慢,分別在即,韓某願備些薄酒致歉。或許……或許回去後身份會有所改變,再次相見……”

我聽得心中一緊,韓世奇語帶雙關,口中所說笙諾既是紫漓,又是指我。

宇文宏光仿若沒有聽出韓世奇的言外之意,麵色沉靜點下頭:“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毓葶公主的路,相信她選的就是她自己想走的。”

蕭侍衛眼睛餘光盯緊紫漓,話卻是對宇文宏光所說:“小王爺,卑職身負王令,這……”

宇文宏光神色漠然,直視著紫漓:“毓葶公主既然選擇了,相信不會反悔,當然也不會暗中離開。”

紫漓回望過去:“當然。”

蕭侍衛瞥了眼韓世奇,冷淡地道:“公子身形孱弱,想來是南鴻人,既然同行,明日可否隨我們起程?”

我心中一緊,韓世奇的所作所為在宇文隆緒眼中早已是大逆,礙於韓德讓才忍到今天。若再多出一宗罪,我不敢想下去。我不自覺望向宇文宏光,此時隻有他能救韓世奇。

宇文宏光仿若不知道我的焦急,對我的“求救”目光避而不見,他隻是靜靜打量著韓世奇,雙目如萬年深潭般,沒有一絲波瀾。

我心中淒苦,我該埋怨他嗎?不該!他不欠韓世奇!罷了罷了,今晚他若不為韓世奇開脫,明早我隨著紫漓一行離開便是。

韓世奇淡然一笑:“可以。”

我心口一窒,看向宇文宏光的目光就有些怨氣。宇文宏光淡淡掃我一眼:“蕭侍衛,這位韓公子自汴梁起便和本王一路,至於這位……公主,我們四日前才見到。”如此一來,不隻撇清了我們和紫漓的關係,亦說明了韓世奇和紫漓並非一路。

蕭侍衛顯然仍有疑問,問:“他是南鴻人?”

宇文宏光搖了搖頭:“不,他是北奴人,他父親乃我大北奴樞密使宇文隆運。”

蕭侍衛失聲驚呼:“宇文大人的獨子,在汴梁開設糧鋪的‘刊家糧鋪’老板。”宇文宏光輕頷下首。

韓世奇卻淡淡笑了,他轉身走向縮在櫃台後的掌櫃:“蕭侍衛可回稟皇上,笙諾雖為南鴻人,但乃是弱女子,若能善待她,韓某便欠他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