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被賜宇文姓,而韓世奇堅稱自己“韓某”,我聽得眉頭微皺,但亦沒有辦法,隻好暗歎口氣,緩步走向宇文宏光,經過紫漓身邊時,我壓低聲音道:“大恩不言謝。”
紫漓傲然離開。
宇文宏光靜盯著我:“你似乎欠我個解釋!”
我剛才確實不該懷疑他,不過,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什麼解釋?”邊說邊尾隨眾人走向客棧門口。
背後傳來他無奈地輕歎:“欠就欠著吧。反正有一輩子時間,可以慢慢算。”
蕭侍衛令所帶將士環立於客棧四周,而宇文宏光亦命雲狼二十騎守在外圍。
小小的客棧被圍得如鐵桶一般,掌櫃、夥計們哪見過這陣勢,因此,酒菜一上齊,一幫人便能避的避,避不開的全躲進了夥房裏,死不露麵。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三壇酒下肚,蕭侍衛醉眼迷離,瞅了眼我,帶著絲曖昧的笑看向宇文宏光:“宇文將軍,此次入汴不隻建了奇功,還得了美人,羨煞兄弟我了。”
眼前的難題已被紫漓解決,宇文宏光似乎也放鬆不少,此刻舌頭也有點大:“蕭侍衛說哪裏話,你府中嬌妻乃大王親賜,多少王族子弟尚沒有這份殊榮。”
我脖頸火燙,默聽著他們的恭維客套話。
“小蠻姑娘,相處四日,心中極喜歡你。以後不知還有沒有見麵之期……”紫漓光亮的眸子裏猶若盛開了兩朵炫目的牡丹花,黑瞳生輝,映襯的臉龐越發嬌豔,見我怔怔不語,她接著道,“你似乎欠我一個人情。”
已微醉的韓世奇,用眼神阻止紫漓。
我在心中暗歎口氣,端起一直擱在桌上未動的觥,笑看著她:“我很佩服公主的所作所為,果決明快。”
紫漓,不,從現在起,我決定忘記這個名字,她是笙諾,她是南鴻的公主。
她笑靨柔美,雙眸變得清澄純淨:“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像你一般,有眾多的人悉心嗬護著。本宮雖是公主,但亦是孤寂之人。其實我心中很想依靠著人,做一架纏樹而活的青藤,可我沒有這樣的運氣,身份也不容許我這麼做。”
她麵容神往,半晌不能回神。我故意撞倒酒,清脆一聲響後她方回神。
我再次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她同樣的動作,把觥中之酒悉數喝下。
前額木木的,腦子裏混沌至極,紗帳飄飄忽忽蕩著。
眼前似是有張人臉,蒙蒙矓矓的,看不清。欲抬臂揉下眼睛,可手臂軟綿綿的不聽使喚,隻好閉起雙目一瞬,再次睜開,還是看不清那人。
應該是宇文宏光。
“宏光,我……我口渴。”我扯起嘴角想笑,可是渾身無一絲力氣。
他輕撫了下我的唇,一直點頭:“喝……水,喝……水。”他亦口齒不清。
似是房中的那把大茶壺的壺嘴湊到嘴邊,但雙目已睜不開,隻是被動地喝著。
冰涼的水下肚,火燒火燎的胸膛方好受一些。於是,意識慢慢褪去,人開始昏睡起來。
……
碧草依依,溪水潺潺。
溪邊白紗圍起的帳篷在風中輕舞。暖風拂來,絲縷甜膩香氣縈繞鼻端。帳篷內,身側的宇文宏光溫柔地看著我,我羞赧地垂下眼瞼,他的臉覆下來,濡濕的唇自眉心、過鼻尖,最後停在我的唇上。我不由自主圈住他的脖頸,輕啟雙唇,向他口中探索……
身子驟然滾燙起來,雙手慢慢向他背上滑去。
唇齒之間的纏綿無法排解我的渴求,而他似乎同我一樣。
感覺他的手輕撫著我胸前敏感的瞬間,我的身子輕顫起來,口中也忍不住發出了聲。這是什麼聲音?柔若春水的呻吟。想停下,可卻無法控製自己。
他的唇離開時,我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他開始輕輕咬起我的耳垂,我再也忍受不住,輕呼出聲,感覺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爆發。
我聲音甫落,覺得體內進入了一股火熱的力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一股難以描述的疼痛自小腹躥向全身。我吸口氣,還沒來得及推開他,卻覺得那股痛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歡暢淋漓的快意。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達到了極樂巔峰,我隻覺全身無一絲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裏。
我頭疼欲裂,胳膊腿更是酸楚不已。
抬起手臂,摸了摸幹澀的唇,似是裂了口子,疼得我吸口冷氣。腦中猛地想起昨晚的夢,心怦怦直跳,自己怎麼會這樣?
仍緊閉著雙目,默躺了一會兒,心緒才平複下來。
雙臂有些軟,支撐著坐起來。隨著薄被的滑落,我大驚,自己竟然身無一絲縷。
掀開被子一角,入目處,床褥淩亂,還有……還有一小團幹涸的血漬。難道昨晚的一切是真的,但他人呢?
掀開帳子向外看時,又是一驚。
房門緊閉,但桌邊坐著的人不是心中所想的,而是韓世奇!
平素裏的秀逸淡雅已然不見,他發髻淩亂,麵色蒼白,雙目癡癡盯著對麵牆壁。我心中開始泛冷,但心中還有絲僥幸,在心中吼:不是他,不是他,昨晚是宇文宏光……
目光移到他腰間束帶上,我呆住了,他的束帶似乎隻是隨意纏了下。
天意弄人?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以為紫漓替代自己,我即可順利嫁給宇文宏光,未想到會失身於韓世奇。
呆坐許久後,我苦笑起來。韓世奇一驚而回神,緊盯著我的雙眼透著歉意、隱著愛憐、蘊著不舍……諸多情緒出現在他臉上,若是往常,我必會難受異常,可是今日,我不想往深裏想,隻是想喊出心中的憤怒:“為什麼是你?你是個偽君子,你口中叮嚀我,讓我稱你為大哥,可內心竟然這麼齷齪無恥。”
我用自己認為最惡毒的言語來咒罵他,他一言不發,任我發泄。隻是用以支撐身軀的那隻手臂顫得越發厲害。
眸中清淚瞬間瀉下,我拉緊薄被縮向牆角,抽抽噎噎哭著:“我的幸福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我配不上他。”
他倚著的桌子向後滑了些,他步子趔趄隨著後退了些:“小蠻,我不想推卸責任。隻要你能原諒我,要我怎樣彌補都可以。”
這種事發生了,還能彌補嗎?
淚流入口中,鹹鹹澀澀,我無力地搖頭:“這是為什麼?難道你認為用這種手段就可以把我留在你身邊?不,你錯了,這不可能。你如果想彌補,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血似乎瞬間自他身上抽離,他麵如白絹,連雙唇也是一色的白:“我們似乎被人算計了。”
思緒一下回籠,在心裏暗暗思索起來:我不是沒醉過,可醉酒之後身體的那股無法排遣的燥熱是怎麼回事?自己百毒不懼,但有人若用迷藥及……催情藥……我無法避過。
一定是催情藥!
再則以韓世奇的性格,他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
心念及此,心中雖好受一些,但仍無法釋懷。這種事,任發生在哪個女子身上,都不是件小事,更遑論隔壁還住著宇文宏光,我準備共度一生的男子。
想到這裏,我心裏一顫。
韓世奇似是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一下摔坐在腿邊凳子上,慘然一笑:“你梳理整齊,出門後悄悄告訴阿桑,說我宿醉未醒,不能隨著大隊走,我明日再起程。”
他一點一點挪著身子,麵朝外:“剛才咄賀一已前來叫你兩遍,快些出去吧。”
梳理整齊,我倉皇出門。
剛踏出廊子,卻見笙諾在前,阿桑在後,兩人迎麵而來,我心中雖慌,但恐她們發覺異樣,仍強自鎮定,在她們來到房門的前一刻,若無其事掩上房門。
阿桑一臉擔憂,而前麵的笙諾嬌俏笑靨如初開荷花:“醉酒的滋味不好受吧?剛才咄大人去叫你兩次,你均沒有應聲,這不,宇文公子找了阿桑姑娘去你房中瞧瞧。我也不放心,也一道跟來看看。”
她不放心?
腦中倏地想起韓世奇的懷疑,若昨晚之事我們是被人算計,會是誰?
笙諾?
她既已冒認作公主,說明她對宇文宏光已然放手,做此種損人不利己之事,若以後被宇文宏光得悉真相,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宇文宏光都不會放過她。她從小生活在幽月宮,利益得失,她自會比別人算計得清楚。
但是,若不是她,還真想不到客棧內有什麼人能做這事。
如果真的是她,到底為了什麼?
我靜靜看著她,她坦然麵對著我。
過了一陣子,她瞟了眼緊掩的房門,含笑問:“站在門口發呆,怎麼了?”
我袖中雙拳緊握:“公主如此關心,小蠻受寵若驚,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公主見笑了。”
已走過來扶著我的阿桑,驚疑地盯著笙諾,小聲咕噥:“公主?什麼公主?”我抑住心酸淡然一笑,也壓低聲道:“她是南鴻毓葶公主。”阿桑雙眼滴溜溜轉一圈,憬悟地哦一聲。
“公主,聽聞太子和您素來交好,姐妹之中,亦最疼你。我自小生活在深山中,極少見到皇子公主們,待閑暇之時,給我說說,可好?”我順著廊子邊向樓梯口走邊笑問她。
不管是不是她,亦不管她是為了什麼,我,或是韓世奇,都不能受製於她。而在皇宮諸事,正是我自救的那根稻草。
她笑容如常,但前行的步子微頓,瞥了眼樓下暢談的宇文宏光及蕭侍衛,盯著我:“我的幸福與你的幸福似乎分不開。”
我站在廊子拐角樓梯口處,微笑著反問:“是嗎?”
“難道小蠻姑娘認為不是?”她停下,笑看著我。
“每個人的幸福都是自己爭取的。你冒認我,我雖在心裏感謝你,但你這麼做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我,沒有自己的原因嗎?皇宮會是最好的隱身場所,畢竟柴灩還在世間。”我雖抑著音,但極力把聲音控製在她能聽到的程度,“即使身為帝王,亦有七情六欲,所以,尋常女子所渴求的平常幸福,在王宮大內,同樣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