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怎麼了？”
懷王一臉大汗，渾身哆嗦，恐怖地瞪大了眼睛說：“剛才，寡人看到一群血淋淋的冤魂野鬼，多得數也數不清；還有一排排枯骨，一齊朝我撲了過來，撲了過來……一個沒有鼻子的女鬼，死死把我拖住……”
南後用絲帕給懷王輕輕揩去臉上的汗，溫柔地說：“啊，大王，沒有事，沒有事……也許是丹陽、藍田之戰，大王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不足為怪。隻是，大王不要再去多想了，我們大楚之國，不是還好好的嗎？我們還有五千裏國土，有上百萬兵甲，勝敗乃兵家常事。”
“鄭袖，”懷王扶著南後站了起來，頗為感動地，“也多虧你常常在寡人身邊，寡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南後吩咐宮女給大王更衣，她溫情脈脈地親自動手給懷王整冠穿袍，著襪穿靴……這時內侍進來跪稟：
“大王，外麵有三個女人求見大王。”
“三個女人？”懷王和南後不約而同地問，“三個什麼樣的女人？”
內侍說：“一個自稱是三閭大夫屈原的姐姐屈媭，一個自稱是屈大夫的女弟子嬋娟，另一個蒙頭蓋臉……好像外國來的女子。”
“外國女子？”南後像觸電一樣在那兒愣住了。
穿戴好的懷王自言自語：“屈原的姐姐、女弟子陪著一個外國女子？”心中疑惑卻又抑製不住興奮地吩咐，“叫她們去青陽宮候見。”
懷王來到青陽宮，威嚴地坐在王位上，一側坐著心情忐忑不安的南後，後麵站著一排女官、宮女。懷王瞟了一眼南後，降旨：“既有外國女子，還有屈大夫的姐姐，就以貴賓之禮接見三位女賓。”
內侍走到宮門口，大聲唱諾：
“大王有旨，三位貴賓在青陽宮見駕──”
屈媭、嬋娟和蒙麵女走進青陽宮。鄉下女人的屈媭有點驚慌失措，頗見過些世麵的嬋娟，拉著屈媭一道跪伏於地。嬋娟大大方方地說：“民女嬋娟、屈媭見過大王，祝大王萬壽無疆！祝南後娘娘萬福！”
蒙麵女微微一震。
懷王和顏悅色地道：“屈媭，你是屈愛卿──屈原的令姐？”
“是，大王。”屈媭再拜。
懷王擺擺手道：“快快平身！”
嬋娟扶屈媭站立一旁。南後始終盯著蒙麵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說：“那是何方來的女子，見了大王為何不跪？”
蒙麵女一動不動，也不回答。
蒙麵女身材十分窈窕，著裝分外豔麗，頭上罩著一襲白綢，綢子在頸脖上挽了一圈，前後鬆垂著，看去頗似波斯女子。懷王被這身材嬌妖的女子迷住了，大度地說：“各國風俗不同，賜你平身；你一言不發，不會說中國話？”
蒙麵女還是不回答。
“你為何不說話？”懷王好奇地走下王位，朝“波斯女子”走來。
“說話呀！”南後跟隨其後。
“稟大王、南後，”嬋娟說，“她不便說話。”
“不便說話？”
懷王對這個身材極為迷人的“外國女子”愛慕不已，不由得伸過手去輕輕觸摸她的肩膀。蒙麵女猛地轉過身去。
懷王回頭對嬋娟問道：“既不說話，你們領她來幹什麼？”
“大王，”屈媭拉了嬋娟一把，再次跪下磕著頭道，“民女有冤屈要稟告大王，請大王為民女作主？”
“噢？”懷王仍舊回到王位上，“屈媭，你有何冤屈，快快說來！”
屈媭大著膽說：“大王，我弟弟屈原，在弟嫂在世時收養了一名鄉下流落到郢都的義女。可是，就在昨天，我弟弟出使齊國不在家，我弟弟的義女竟橫遭歹徒淩辱……”
“啊！”懷王無比震驚，“真有此事？”
“大王，”嬋娟作證，“屈媭姑姑說的句句是實話！”
懷王又問：“屈愛卿的義女叫什麼名字？”
屈媭按自先嬋娟的主意答道：“名叫景慧──屈景慧……後來知道景慧是我弟弟的學生景差的妹妹，因家鄉遭災流落出來尋找她哥……”
懷王想起了什麼似地問：“景慧？景差的妹妹景慧不是由寡人賜給細腰女柳妃作了陪伴？什麼人敢賊膽包天淩辱她？”
嬋娟一迭連聲地道：“正是，大王，景慧就是在陪伴柳妃時，被一個紈絝子弟深更半夜搶去，對她橫施暴行！”
懷王震怒地大喊：“柳妃！可憐的柳妃，寡人賜給她一名伴女，竟然被人遭塌，這是個什麼吃了豹子膽的畜牲？”
蒙麵女無聲地啜泣，嬋娟同屈媭同跪，淚水橫流地道：“糟塌景慧的，是太卜府太卜鄭詹的滿公子鄭宏！”
懷王震驚地喊：“又是鄭宏？”
南後聞聲跪了下來詭辯道：“大王，景慧不叫景慧，原名莊蝶，是臣妾老家領地上的女子，從小納為滿弟鄭宏為妾。莊蝶不守家規逃出領地，來到郢都，小弟鄭宏的的確確不知大王已把莊蝶賜給了柳妃……他貿然把莊蝶帶回了家，結果那個莊蝶還是假的……還望大王看在小弟年幼無知的分上開恩。”
蒙麵女突然說話：
“南後，你在撒謊！景慧也好，莊蝶也好，她根本不是什麼鄭宏的小妾。她的爺爺是被鄭宏的馬蹄踩死的，她的父母死於鄭家領地的徭役工地，她無依無靠流落異鄉，屈大夫才把她收為義女。”
南後意識到蒙麵女是誰了，怒火衝天地喊：
“你胡說！你撒謊！”
“我撒謊？”蒙麵女驀地發出一聲怪笑，“鄭袖！要是景慧真是莊蝶，莊蝶是叛逆造反的莊矯的妹妹，你弟弟收叛逆之妹為妾，你鄭家就要滿門抄斬還要誅連九族！”
南後差點癱軟在地上，她努力掙紮起來，撲到懷王跟前哭訴著：“大王，是臣妾氣昏了，弟弟遭塌的是景慧，不叫莊蝶。”
“好了好了，”懷王不耐煩地推開鄭袖，“你那弟弟也做得太過分了，你讓你爹把他綁了交令尹府，讓令尹子椒處置！”
“大王聖明。”這回，蒙麵女和屈媭、嬋娟一同跪謝。
懷王激動地將蒙麵女攙扶起來，連聲問：“你是誰？你究竟是誰？……莫非是──”蒙麵女掙脫懷王，一步步朝宮外退去，邊退邊粗野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