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神遊諸侯國(1 / 3)

惟郢路之遼遠兮,

魂一夕而九逝。

──《抽思》

三閭大夫屈原流放漢北,楚王宮完全被親秦派的腐朽勢力控製了。剛愎自用而又生成個棉花耳朵的楚懷王,在靳尚、鄭袖、令尹子椒和太卜鄭詹之流的煽惑下,往鹹陽為公子子蘭迎娶秦公主回來,大操大辦過婚事,他又馬不停蹄去黃棘與秦昭王會盟,簽訂了背齊親秦的條約。

斯時,楚王朝出現一片虛假的安定繁榮景象。

第二年春的一天,懷王在南後、靳尚和群臣的簇擁下,來到新落成不久的銅殿上。金碧輝煌的銅殿裏,陳列著各國君王的銅像,他們有的舉著旗,有的牽著馬,有的抬著轎,有的拱手作輯,有的低頭下跪,一個個奴顏卑膝,一座座栩栩如生。這是一座讓懷王自我陶醉的銅像館,靳尚走到前麵指點著說:

“這是宋國國君,這是梁國國君,這是陳,這是衛,這是魯,這是韓……大王,您瞧他們,一個個俯首貼耳,都拜倒在大王您的腳下。隻要鄭太卜作法,各國使臣便會紛至踏來,向您朝賀,向您進貢,向您俯首稱臣,無論是珍珠、瑪瑙、金銀器、玉器、山珍海味,您想要什麼有什麼。”

“好!好!”懷王不住地點頭稱讚,群臣也應和:“妙!妙!”懷王轉對太卜鄭詹說:“今天正是黃道吉日,你就施法術吧!”

“遵旨!”早已換上法衣的太卜鄭詹,披八卦,執法杖,跪拜以後,手捧王冠、鳳冠為懷王、南後加冕。

龍鳳相配的觀念,在春秋早期就已形成,說明以鳥為圖騰的東夷係與以龍為圖騰的西戎係已合二為一形成了強大的中華民族。但冠以龍鳳,隻有“周天子”敢為,在楚國是史無前例的,這也說明懷王、南後已經利令智昏。

南後鄭袖這天著意打扮得像個“天子”身邊的“皇後”:她的發型梳成偏左高髻,上插兩個玉柄銀質發笄,右插蟠虺鳳鳥玉飾。耳墜是對玉蠶蛾,裙襦上綴著紅瑪瑙綴、束絹玉飾、玉魚、玉龜和瑪瑙、墨晶玉鉤、玉掛等。滿身金玉,散發出迷人的馨香。

加冕後的懷王、南後端坐大殿上方。

號角動地,鼓樂震天,列於大殿一隅的編鍾楚鼓一齊轟鳴起來,奏響了喜慶吉祥的樂曲。盛妝異彩的少男少女,踏歌而舞。

群臣列班,山呼萬歲!

一頭公牛放倒在大殿之下,劊子手持利刀。待太卜口中念念有詞,劊子手一刀捅進公牛心髒。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鮮血**,公牛嗷嗷嚎叫倒斃於地。神職差役,抬著一盆牛血,跟隨太卜左右。

鄭詹將牛血澆祭各國國君銅像。

在鼓樂聲中,太卜鄭詹作稚子狀,起仰躬俯,跳跳蹦蹦,甩動八卦羅裙,舞起金剛法杖,口中念著“兮呀”,“些呀”,“謇謇呀”,“邈邈呀”,“申申呀”這些純粹的楚聲楚語楚地楚物的隻有楚人能聽懂的咒語。**白穴呀,夏首辰陽呀,太乙高辛呀,螭呀,虯呀……東南西北,天上地下,神神鬼鬼的由他耍弄了好一陣子。直弄得他自己口吐白沫,腿腳抽筋,差一點栽倒在大殿上,他的施法術總算告一段落。

此時,懷王下殿,一一撫弄著施了法術的各國君王的銅頭,又拍拍他們的肩膀,頗為“施恩”地對銅像說話:“乖乖地聽寡人吩咐,我給你們分封疆土,永享榮華。”

不一會兒,宋玉晃晃悠悠走進殿來。群臣驚詫地喊:

“啊!宋玉,他活了。”

宋玉熟視無睹,對著銅像一一施禮道:“列位,承蒙款待,宋玉不勝榮幸。到了楚國,無以為表,請各國大王在青陽宮赴宴,奏請大王,親自作陪。”

懷王見狀,猛想起要屈原為銅像作頌一事──抬著棺材上殿的屈原惹得他差點砍了三閭大夫的頭;後來聽說南後要宋玉作頌,宋玉暈死過去也不了了之。現在宋玉卻走上殿來了,他大惑不解地責問道:

“宋玉,你沒死?”

景差走到宋玉麵前,叉開五指,一個耳光打去。“宋玉……”南後卻心痛地走過來,從一旁攙扶住宋玉。

宋玉推開南後,搖晃了兩下,眨巴著眼睛問:

“我這是在哪裏?”

“宋玉,”南後還是一片熱心,“你好些了嗎?”

宋玉連忙對著懷王施禮,瘋瘋魔魔地說:“啟稟大王,宋玉奉命出使諸候各國,曆經一年有餘,各國君王熱情款待臣下,紛紛立誓,效忠大王。今日辰時天上霞光萬道,仙樂嫋嫋,旌旗飄飄,各國國君前前後後相跟著往郢都而來,宋玉匆匆趕來迎賓。”

“果有此事?”懷王一驚。

宋玉仍然夢囈般地說:“臣下所言句句是實。”

“大王,”太卜鄭詹洋洋自喜,“臣下作法已立竿見影。”

“大王,”靳尚體會南後對小白臉的一片癡心,也借風吹火,“宋玉魂遊神州出使各國功勞不小,應該大大地獎賞。”

南後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就是嘛,好端端的一個人一年多不露麵不吃不喝行嗎?若不是魂遊列國他不早死了。”

懷王宣旨:“宋玉神遊列國有功,晉官一級為中大夫。”

“大王,秦國使臣求見。”這時,內侍走來稟報。

“噢,靈了!”懷王大喜過望,“快快有請,隨寡人去高陽殿!”

來到高陽殿,懷王端坐殿上,群臣依次排列。“傳秦使覲見”的呼聲過後,秦使陳軫上殿施禮道:“秦國特使陳軫參見大王。”

“免禮,”懷王同宋玉宋大夫一樣剛做過小國君王來朝的神遊,他唯獨對秦國保持著一定的禮貌說,“陳軫,你來做什麼,又要寡人的黔中郡嗎?”

“不不,我這次奉宣太後懿旨,特來保媒。”

“保媒?嗬呀,大媒人,快說。”

“宣太後命臣送來黃金萬兩。”

“噢!”眾臣驚詫。

陳軫接著說:“秦絹千匹,寶馬百騎,夜光杯一對,宣太後願將王室中絕色公主嫁與楚太子橫為妻,秦楚結親永修友好。”

懷王大喜,環顧左右而問:“列位意下如何?”

“可喜,可賀。”自從屈原走後,懷王一呼百應,群臣眾口一詞。就是持不同政見的柱國昭陽、蒙優、宋玉、景差、唐勒等人,也隻是緘默罷了。

“那好,”懷王說,“為太子立妃是大事,靳大夫,屆時由你去武關為太子迎親!”

在群臣一片歡呼聲中,他命靳尚在國賓館設宴,款待貴賓。

靳尚宴請秦使陳軫後的那天晚上,早就被秦國收買成了奸細的靳殼,來到國賓館秘密會見陳軫。靳殼黑漆皮燈地問:“兩年前為公子子蘭迎親,現在又要為太子橫──楚國未來的國王聯姻,宣太後真要與楚國永遠修好?”

“喏,”陳軫滿腹經綸地道,“昭王新立,內患剛除,秦國大局方定。張儀跑到魏國厲兵秣馬,蠢蠢欲動。眼下必須利用楚國為外援,遏製韓、趙、魏,等待時機成熟,再一舉滅楚,你要緊緊抓住靳尚。通過靳尚影響鄭袖,影響懷王和所有王室大臣。”

“好!”這位靳府總兵的靳殼將軍,又舉一反三地問,“被懷王流放在漢北的屈原,可否殺了他,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