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龍灣之戰(2 / 3)

大家一聽,都閉上了嘴。現在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了,哪指望什麼興旺發達?主公是大人物,心思果然跟我們不同。

劉基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好戰場,設下埋伏,將敵引進,然後痛殲。”

朱元璋道:“好。就這樣。”

朱元璋宣布散會,然後示意劉基留下。

眾人離去之後,朱元璋問劉基:“先生胸有成竹,肯定知道戰場該設在何處了。”

劉基道:“龍灣!”

朱元璋一聽,不由大呼妙哉!朱元璋知道這個地方。龍灣就在城外,那裏是長江邊的一處水灣,但前麵有一大片開闊地。如果陳友諒的大軍開到,棄船上岸之後,那片開闊地隻裝得下一部分軍隊,其他部隊還得在水裏亂著。到時,若伏兵四起,陳友諒軍肯定大亂。朱元璋不由對劉基心生敬佩。

地點是選好了。可要是陳友諒不在那裏登陸,又該怎麼辦?劉基道:“逼著他在那裏靠岸!”於是,他們又把目光投向地圖。良久,一個完整的計劃終於敲定。

兩人都知道,水戰是陳友諒的強項,他肯定會以水軍為主力,沿長江而下,然後進入秦淮,直抵南京城牆之下,猛攻金陵。而這條進攻路線中,給陳友諒水軍造成唯一阻礙的就是南京西城三叉江上的一座木橋,這座橋叫江東橋。這樣一座橋,恐怕連海盜船隊都擋不了,哪能擋得住舳艫千裏的陳友諒大軍?所以,必須不能讓他走這條路,要逼著他走龍灣。

朱元璋和劉基反複論證之後,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無懈可擊。於是,他把諸將召來,宣布了作戰計劃。

他命令邵榮:“你可以放棄你的陣地了。”

“為什麼?”邵榮忙問。

朱元璋道:“因為你守的正是龍灣。陳友諒看到我們有重兵守在那裏,他能上岸嗎?所以你必須馬上率部隊離開那裏。徐達、常遇春、楊靖、趙德勝,你們馬上帶所部進入陣地。你們的陣地就在龍灣和南城之間,那裏是埋伏的好地方,務必做好埋伏,隻等漢軍進來,便可突然出擊。”最後,朱元璋宣布,其餘部隊都作為預備隊,由他親自指揮。他帶著這支預備隊駐紮在西北麵的獅子山,以便與陳友諒作最後的決戰。

大家一聽,這個計劃真是好,都大感興奮。朱元璋接著說:“此戰關係到咱們的生死存亡,各位務必力戰到底,聽我號令。我揮舞紅旗時,就表示敵軍已經到達;我揮黃色時,你們就全力出擊。”

大家領完任務之後,突然又都擔心起來。陳友諒要是不走龍灣呢?這計劃還有什麼用?陳友諒並不是個笨蛋,他為什麼要放下自己的優勢,上岸來跟我們打?

朱元璋看到了諸將的臉色,也猜到了他們的心思,但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笑了笑。大家看到這個笑容裏充滿了狡黠,就知道朱元璋已經自有妙計——他手裏還有一張大家都不知道的王牌。

是的,朱元璋手裏還有一張王牌。這張王牌是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康茂才。在眾將散去之後,他向康茂才招了招手,把他留了下來。

康茂才原來是陳友諒手下的大將。朱元璋老早就把陳友諒當成自己最大的對手,因此隻要與陳友諒有關的,他都處處留意。所以,從康茂才成為他手下的第一天起,他就把康茂才當成對付陳友諒的工具之一,他讓康茂才與陳友諒保持聯絡。同樣,陳友諒也在拉攏康茂才,想讓康茂才成為自己安插在朱元璋身邊的一顆棋子。於是,康茂才就成了一把雙刃劍——一麵劍鋒向著朱元璋,一麵劍鋒向著陳友諒。這把劍,誰先利用,誰的贏麵就大。

朱元璋對康茂才道:“你趕緊給陳友諒寫一封信。”康茂才按照朱元璋的意思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陳友諒。這封信很快就擺在陳友諒的案頭。

此時的陳友諒已經頭戴皇冠,口中稱朕,感覺甚好。他覺得,隻要把朱元璋拿下,他就可以坐鎮金陵,在這個虎踞龍盤的古城裏過著皇帝的生活,然後旌旗指處,六合一統,禦宇海內,從此將天下收入囊中。他本想再過幾天就禦筆一揮,下令東進,打敗朱元璋。哪知,恰在這個時候,收到康茂才的信。

康茂才在信上道,他已經決定來個陣前倒戈,建議聖上從水路進攻,他會在江東橋那裏迎接王師,與王師會合,並負責將阻擋王師的江東橋拆掉,使王師可以經過秦淮河直抵南京城下。

陳友諒覽畢,不由大喜過望。本來以泰山壓頂之勢向朱元璋打過去,勝敗已經毫無懸念,哪知朱元璋那邊還有個內應,這仗還用打嗎?看來勝利已經近在咫尺了。於是,他立即給康茂才寫了一封信,大大表揚了康茂才,還說等滅了朱元璋,必有重賞。

當然,這封信最後放在了朱元璋的案頭。朱元璋一看,老賊果然上當了。他立即下令,叫李善長連夜趕造一座石橋,硬生生地攔在江東橋那裏。然後他就在那裏堅定地等著陳友諒的到來。

陳友諒此時也滿麵春風地坐在自己的帳中。他正在以大漢皇帝的名義訓示著他的百官。那些大臣個個低眉垂首,豎著兩耳,恭聽聖訓。陳友諒認為,此戰之後,他的百官列裏,會多出一個人——這個人叫朱元璋。當然,如果班列中沒有朱元璋,那就說明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朱元璋了。那時,他這個大漢皇帝將何等的威風八麵,一定不比劉邦差。劉邦比得上他嗎?劉邦是靠著很多大將、謀臣打天下的,而他陳友諒靠的全是自己啊!

陳友諒最拿手的就是水戰,手裏的水軍當世無匹,對長江沿線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此次閃電出征,軍勢如風,大出朱元璋意料之外,好像是一時興起之作,可其實,他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他的進攻線路正是走江東橋那邊。他本來已經準備派一支先遣部隊,連夜過去,把那座木橋拆掉,以便讓他的船隊暢通無阻地通過。沒想到現在康茂才幫他省了這道手續。

陳友諒本來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可這時他卻百分之百地相信了康茂才。康茂才曾經是他的手下,戰敗投降了朱元璋之後,跟他的往來從不間斷,時時都有回歸之心。現在朱元璋窮途末路,那正是他反水的大好時機。

當那支先遣部隊的將軍進來向他辭行,說要前去拆橋時,他大聲道:“李將軍你就跟大軍一同出發吧,不用去拆橋了。”

李將軍道:“皇上,江東橋雖說不甚高大,可也是一道障礙,還是先拆為好。”

陳友諒哈哈大笑:“早有人幫咱們拆了。”

陳友諒性格乖張,行事常常出人意表,他手下將士都對他的性格十分了解,所以隻要他說什麼,大家基本都不敢再說半個“不”字。此時,李將軍隻是退到一邊,什麼話也不說。

陳友諒拔出令旗,一聲斷喝:“出征!”浩瀚的江麵上,波濤洶湧,高大的戰艦布滿江麵。戰艦上旌旗獵獵,中央“漢”字,尤其引人注目。一陣高亢的嗚嗚聲從“漢”字大旗下傳出,接著三通鼓響,大漢水軍的戰艦乘風破浪,向東順流而下。旗艦的甲板上,陳友諒坐在龍椅上,迎麵吹著江麵大風,覺得大是快意。他轉頭問左右:“當年王俊樓船劃過長江,其雄風不過如此吧?”

左右道:“王俊一晉國大將,哪有皇上之風?況且當時東吳堂堂大國,豈是朱元璋可比?現在咱們的船隊舉世無匹,而朱元璋以一城之眾相抗,無異螳臂當車。”

陳友諒放聲大笑。這天是至正二十年六月二十三日,陳友諒稱帝的第七天。陳友諒內心的喜悅無邊無際,而他的艦隊也在他的喜悅之中如期開到江東橋。半夜時分,前方傳來消息,前鋒已到江東橋,官兵正等聖諭。

陳友諒問:“康茂才出現了嗎?”

“沒有。”

陳友諒多疑了大半輩子,但這時他竟仍然不疑,隻是自言自語:“他以為我不會來得這麼快吧?”他決定親自到指定地點,與康茂才聯絡。他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號,親自在夜裏呼喚:“老康,老康……”

此時,月黑風高,夜色如墨,長江岸上不見一星光亮。而曠野寂寂,除了陳友諒呼喚“老康”的聲音外,再沒一絲動靜。

陳友諒倏然一驚,暗叫不好,立即跑到江東橋那裏去考察。一到橋頭,心頭“中計”二字烙得更加結實。因為,那座江東橋仍然橫在那裏,康茂才根本沒有把它拆掉。更要命的是,那座橋還不是木質結構,而是更加堅實的石橋。

他轉頭四顧,心想此時此地應該殺聲遍野,腥風血雨才對,可現在卻滿天星鬥,除了長江波濤聲急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音。陳友諒也不由有點蒙了。

難道,康茂才有事不來?或者是被朱元璋發現把他殺了?又或者是事情有其他變化?陳友諒一向精明,也一向自負,可現在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但再怎麼想不明白,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但下一步又該怎麼辦?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有快船急駛而來,一斥候兵上了他的大船,向他報:“陳友仁將軍已在龍灣登岸,擊敗了龍灣守軍。特來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