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為什麼是胡惟庸(2 / 3)

胡惟庸道:“此前,臣曾向皇上言及大將軍之事,皇上不相信。昨天,學士吳伯宗又去見大將軍,兩人密謀要起兵作亂。臣身居宰輔之位,豈敢不如實向皇上告知。”

朱元璋道:“有這等事?大將軍要造反,不可能吧?此前他手握重兵,尚且沒有造反之心,現在他隻一王爺,手下幾個家丁,他會造反?徐達是不會這麼蠢的。至於吳伯宗,就是一個書呆子,跟造反也不會沾邊的。”

胡惟庸一聽,隻得道:“臣不惜得罪大將軍,實是一心為國所致。請皇上察之。”

朱元璋道:“朕知道了,你去吧。”

胡惟庸出來之後,心下大罵吳伯宗,然後立即把吳雲叫來,道:“吳伯宗居然敢到皇上那裏告發本相,你快把他抓起來,往死裏打。本相近期殺了那麼多大臣都沒事,再殺一個小小學士,算得了什麼?看看誰敢再到皇上那裏講本相的不是。”

哪知,刑部派出的捕快來到吳伯宗家裏時,吳伯宗早已沒有了影子。一問,原來吳伯宗受皇帝的差遣,出使遼東了。胡惟庸大怒,立刻下令沿途截住吳伯宗。可是誰也不知道吳伯宗走的是哪條路。

徐達很快知道吳伯宗去見了朱元璋。他知道,吳伯宗一見朱元璋,肯定會無所顧忌地揭發胡惟庸,如果朱元璋知道吳伯宗曾到自己這裏來過,以後胡惟庸事敗,自己也難以解脫。況且,他對胡惟庸也很氣憤,同時也怕朱元璋一怒之下殺了吳伯宗,於是也決定求見朱元璋。哪知,徐達還沒有動身,朱元璋的內侍已到,說有事請大將軍進宮。

徐達來到宮中,朱元璋早已在那裏等著,眼見徐達來到,就請他坐下,道:“你我既是君臣,也是兄弟,在這裏就不用多禮了。”

徐達再拜之後,這才坐下,問:“皇上宣臣進來,有何要事?”

朱元璋道:“前兩天,吳伯宗是不是找過大將軍?”

徐達聞言,不由一驚,朱元璋當真厲害,道:“是找過臣。”

朱元璋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徐達道:“他說胡丞相目無君上,為亂朝綱,結黨營私,請臣告之皇上。”

朱元璋道:“你認為他說得對嗎?”

徐達道:“臣隻是對他說,皇上聖明,自能明察秋毫,請他不必太過激動。”

朱元璋道:“你認為胡惟庸這個人如何?”

徐達道:“恕臣直言。胡惟庸小人一個,平時窮凶極惡,滿朝文武,都已不在他眼裏,臣隻怕,其誌不止如此,請皇上務必小心為是。”

朱元璋冷冷一笑,道:“他比之陳友諒、張士誠、王保保如何?”

徐達望了朱元璋一眼,看到朱元璋滿臉的輕蔑之色,便道:“豈能相提並論。皇上明鑒萬裏,臣多慮了。”

此時,胡惟庸正在相府當中,悻悻然地對吳雲道:“諒他吳伯宗也跑不了幾天。他出使遼東,也有回來之日吧?隻等他回來,咱們抓個正著,立即處死。隻是徐達這個人有點難辦。”

吳雲道:“直接向皇上告發,肯定是告發不了的。畢竟是他是打天下的第一功臣,還得另想辦法。”

胡惟庸道:“也隻能另想辦法了。對了,你跟徐達手下有熟悉的嗎?”

吳雲道:“此前下官常到大將軍府中,別人不怎麼認識,但跟大將軍府的門人福壽倒是認識。”

胡惟庸道:“好啊,就從福壽那裏下手。你拿這些錢財過去,全給了福壽,讓福壽主動告發徐達謀反,還怕皇上不信?哈哈,徐達一完,這天下誰還能奈我何?”

吳雲親自去請福壽到府中。福壽一到吳府,吳雲對他大是殷勤,請他進了內屋,在一張桌子邊坐下。福壽在徐達府中是個門人,地位低下,此時突然成為座上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更看到桌上滿是金錢珠寶,雖不說堆積如山,但堆在桌心,也是極為可觀。

吳雲笑道:“福壽兄弟,這些財寶如何?你想不想要?”

福壽道:“不知大人有什麼事?”

吳雲道:“請問福壽兄弟,當今朝中,誰的功勞最大?”

福壽道:“當然是大將軍了。”

吳雲道:“對啊。我又請問一下,當今朝中,誰的權勢最大?”

福壽道:“當然是胡丞相了。”

吳雲拍手道:“福壽兄弟果然厲害。現在朝中人,但知胡丞相,誰還知徐大將軍?你跟著大將軍這麼多年,到現在仍然隻是個守門的,如果你跟了胡丞相,現在肯定飛黃騰達了。”

福壽道:“我就這麼去跟胡丞相,他能讓我飛黃騰達嗎?”

吳雲道:“隻要你做一件事,保你飛黃騰達。”

福壽道:“什麼事?”

吳雲道:“你跟胡丞相一起到皇上那裏告發大將軍,說大將軍暗中招兵買馬,圖謀不軌,所有的行動都是由你去聯絡的。其他的就由胡丞相去辦了。”

福壽一聽,不由大吃一驚。他跟徐達日久,久經戰陣,見過大場麵,所以內心雖大驚,但表麵卻不動聲色。他知道,如果現在他的神態一變,殺頭之禍立至。他搖搖頭道:“皇上會相信嗎?”

吳雲道:“皇上信不信,會有胡丞相去說。隻要兄弟這麼說,這東西就是兄弟的了。請兄弟拿過去吧。”

福壽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就活不出這個門口,當下站起來,向吳雲大叩其頭,謝謝他的栽培。

福壽回到大將軍府中,立刻去見徐達,把那一堆財寶都拿了出來,放在徐達的麵前。

徐達大驚,問:“福壽,你到哪裏得了這麼多錢財?”

福壽將事情前因後果一一說出,並說:“小人孤苦伶仃,幸蒙大將軍收留,豈肯做害大將軍之事。”

徐達命將財寶收起,然後帶同福壽去求見朱元璋。朱元璋一聽,心下大怒,暗道:“搞完徐達,就會搞到我的身上了。不過,仍然讓他瘋狂一下。”他當下對徐達道:“大將軍先回去吧。此事,仍然不要聲張。”

朱元璋知道,此時胡惟庸的勢力已經很大,朝野之中,盡是胡氏之人,要打下他,必須找到過硬的證據,不能像罷免李善長那樣,說罷就罷,更不能像以前對待劉基那樣,說你該退休了,就讓劉基從高官變成一般老百姓。因為,如此一來,他又得找一個丞相。他的目標不隻是胡惟庸,而是丞相這個傳統大官。隻有讓胡惟庸把丞相這職位搞得人盡皆恨,他才有取消丞相這個位子的理由。

胡惟庸和吳雲等了一段時間,福壽那邊一點信息也沒有,知道被福壽蒙了。兩人心下大怒,但又無可奈何。胡惟庸這時一點不把徐達放在眼裏,見到朱元璋時,仍然不斷地說徐達的壞話。他以為,即使朱元璋不信他的話,不把徐達搞掉,但這也可以搞臭徐達。隻要朱元璋不製止他誣蔑徐達,他就誣蔑下去。以前對付劉基也是如此。

他拉攏不了徐達,也搞不死徐達,就又想去收買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李善長。此時,李善長已經沒有什麼實權,但作為開國第一丞相、名列功臣之首,手裏握有皇帝賜予的免死鐵券,其影響力還是非同小可的。他知道,李善長跟徐達不一樣。徐達很明智,不會跟他同流合汙;李善長雖然也很明智,但此人貪得無厭——他就是靠向此人行賄才有今天——所以收買李善長是可行的。

此時,胡惟庸手下已有一大批死黨,包括吉安侯陸仲亨、禦史大夫陳寧、都督毛驤等一批重臣。尤其是陸仲亨和費聚是朱元璋首義時的班底,一路征戰而來,現在又手握兵柄。但這些人都難與李善長相提並論。

胡惟庸親自找到李善長。兩人寒暄之後,胡惟庸就亮出了底牌,道:“李大人於國功勞最大,可皇上卻……”

李善長被朱元璋免之後,深知朱元璋的厲害,同時,他終於也知道胡惟庸的厲害。自己以前推薦胡惟庸時,以為此人勢單力薄,平時對自己從不敢說半個不字,以後一定很好控製。哪知,胡惟庸一得勢,就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而且這些年來,在他的經營之下,權力日增,壞事做絕,朱元璋居然不聞不問,想提拔誰就拔提誰,想殺誰就可以殺誰,活脫脫權臣一個。他這才知道,幫助一個小人,對自己真的有害無益。不過,他最想不通的是,為何朱元璋居然如此信任這個小人?這可不是朱元璋的性格啊!難道朱元璋真的從暴君變成昏君了?

李善長雖然不滿胡惟庸的做法,但也不敢向朱元璋說什麼。此時,看到胡惟庸居然敢在自己麵前說朱元璋如何如何,心下也是大驚。這可是造反的話啊!他這時既怕朱元璋,又怕胡惟庸,忙道:“老夫當年幸得追隨皇上,賴皇上洪福,也有些許功勞。但大明龍興之後,皇上論功行賞,老夫已大受恩澤。皇上知遇之恩,終身不敢忘記。請丞相代為向皇上致謝。”

胡惟庸一聽,就知道李善長是老滑頭,不敢讓自己再說下去。他知道,自己再怎麼說,也不會說動這個老家夥了。但他仍然不灰心。不把這個老家夥拉下水,以後的事還是不好辦。

他沒有辦法說服李善長,但他有辦法說動李善長的弟弟。李善長的弟弟叫李存義,也是胡惟庸的兒女親家。李存義跟李善長不一樣,看到大利在眼前,便什麼也不顧了。胡惟庸叫李存義回去說服他哥哥。哪知,李存義才一提此事,便被李善長狠狠地斥罵了一通。

可胡惟庸早就看準了李善長的弱點,叫李存義不要怕被李善長罵,他越罵你越說,說得久了,他就會疲勞了。

果然,不久李善長就對李存義道:“我老了,什麼也做不成了。等我死後,你們好自為之吧。”

胡惟庸一聽,哈哈,這個老頭終於給拉下水了。現在你朱元璋還有什麼人?就那個徐達了。可現在徐達還有什麼用?他是曆史上很猛的軍事家,可手下沒兵,還不是平民百姓一個。

胡惟庸更加囂張了,幾乎所有的奏折都直接留在中書省裏,由他批閱。朱元璋基本成了失業人員。但這個失業人員沒有閑下來。他到處派出人員,四處打探胡惟庸的活動的進展情況。他知道,胡惟庸已經玩得要接近他的底線了。但他也很鬱悶,目前還找不到能讓他把胡惟庸直接置於死地的證據。不過他相信,隻要他舍得再忍、再等,胡惟庸這樣的小人是不會沒有把柄給他拿住的。

胡惟庸這時也超級自信,你朱元璋再怎麼牛,你可以打敗陳友諒,可以打敗張士誠,可以把元朝趕到大漠之北,可以把劉基這樣高智商的人折磨得要死不活,可以任意擺平李善長這樣的人,可是一碰到我,你就沒轍了。現在你朱元璋你除了皇帝的稱號外,還有什麼?他徹底看不起朱元璋了。

但他又覺得這個朱元璋也不是好惹的。雖然這幾年來,朱元璋放手給他大權,朝臣裏的生殺予奪全由他主張,但他卻仍然能時刻感到朱元璋的巨大存在。就是這個感覺讓胡惟庸心裏很不好受。每有重大的事時,他還是不得不跑到朱元璋那裏彙報。

在胡惟庸的心裏總有個打算,終有一天不是他向朱元璋亮出底牌,就是朱元璋向他亮出底牌。他很想盡快向朱元璋亮出底牌,可他卻沒有想到,朱元璋先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朱元璋早已接報,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已徹底成為胡惟庸的死黨,正為胡惟庸收集軍馬。他又接報,現在胡惟庸跟中丞塗節、禦史大夫陳寧等勾結,令陳寧坐中書省閱天下兵馬籍。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朱元璋已經忍無可忍。但他仍然需要找一個突破口,這個突破口既不能牽涉太大,又要置胡惟庸於死命,一招將他製住。